“要不要去散散心?”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散心?”她看向他,然后垂眸,“为什么要散心,我——很好啊。”
他托住她的下巴:“……放过自己吧。”
她别开头,低低地:“我走了。”
他看着她远去。
太阳斜斜地照过来,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珍宝坊,长安顶级的珠宝坊内,元吉拉着杨媚在选首饰。
“王妃看这赤琼项珠怎么样?皆说赤琼以照燎为光,可是恰恰配您这般尊贵身份的!”
杨媚瞅一瞅,不置可否。
老板见了,放下,打开另一个檀木盒,取出一枚手镯:“这个呢?这是月光石。”
幼圆状无色接近透明的基底浅浅映出淡蓝色游影,宛如秋天的月光,十分诱人。
元吉拿过来看看:“还不错。”
杨媚笑笑,随手揭开另一个盒子,一阵淡雅的香味袭来,明莹润泽,是一串琥珀钏。
老板轻轻咦了一声,随即道:“此为香珀。”
杨媚拈起:“琥珀本是寒松液,自古有”琥珀拾芥“一说,是否?”
“是,是。”老板擦一下额角。
元吉道:“把它包起来。”
“这个——”
“嗯?”
老板忙赔笑:“不瞒齐王、齐王妃,此钏秦王妃已经订下了。”
元吉老大不高兴:“订下?怎么个说法?”
“是这样。昨日秦王妃到小人店中随便逛了逛,无意中看到此钏,十分喜欢。可由于一开始并未想要购置珠宝,故没带多少银两。小人当然说尽管先取走没关系,但王妃不肯,于是先付了小部分权当定金,说是今日再叫人来取。哪知小的手下办事不力,怎么把它也一起摆了出来……”
“这样啊——”杨媚拉长了声音,不紧也不慢。
元吉看看她,对老板道:“我家王妃也爱此物。既然她现在还没来拿,我们买走也罢。”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老板汗也不消擦了,“这一关乎小店的信誉,二来对方身份尊贵——”
“去!他们尊贵,我们便不尊贵了?”元吉把脸一沉。
老板吓得“砰”地跪下:“殿下恕罪,小人该打!小人该打!”
元吉愤愤不平:“一个跟老子作对,再来一个还是跟老子作对,总有一天——”
杨媚扯了扯他:“算了,人家的东西,不要也罢。”说完示意侍从阻住一个劲磕头的老板:“起来吧,再给我们介绍个更好的不就行了?”
老板千恩万谢地站起来。
挑了一会儿,元吉没了兴趣:“你在这儿慢慢选,我到外间转转。”
杨媚点头。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从来都是一阵一阵,兴头来得快去得也快。
“媚儿真乖。”元吉趁机拧了拧她的鼻子,笑着出去了。
老板视若不见。杨媚咳一咳,继续挑。
一会儿外间传出元吉的声音:“可达志?你怎么来了?”
“隔老远就瞧见您的影子,怎敢不来问安?”
“你个武将,嘴巴皮子倒滑溜。”
“殿下过奖。您在选珠宝啊?”
“媚儿在里边选。”
“啊,原来王妃娘娘在。小的也该去问安的。”
“得了吧,本王先帮你受着。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无聊得紧。”
“好久没随殿下去射猎了,不如——”
“得!这主意不错!快去备马。”
说话间元吉掀了帘子:“媚儿,我——”
杨媚扑哧一笑:“去吧去吧,不用你陪了,选好了我自己回家。”
“那我走了。”元吉嘿嘿一笑,然后厉声吩咐左右道,“好好照顾王妃!若出了什么岔子,小心自己皮肉!”侍从丫鬟们赶紧扯紧了神经答应。
“齐王殿下对骑射一事,倒是醉心。”霸王走了,老板也敢多聊几句。
杨媚细细看着一只水晶钩,这是一只水胆水晶,中有包水,似涛声汨汨,内含粉色花瓣一片,随水波倾泻,摇摇可动。“是啊,他怕也就这一门长性些。”
老板笑笑:“若放以前,确实没错,可今日却是又多出一门呢。”
“哦?”
“就是王妃您啊!他在您跟前,就像变了一人的样子……”
杨媚一怔。
老板见她握住水晶钩良久,心知有戏,又道:“王妃好眼力。这水晶钩价值连城,中间那片是粉樱,故取名”樱花泪“。”
“樱花泪……”
一会儿,一辆大轿从珍宝坊前悠悠离开。
杨媚坐在轿中,轻轻抚着那温润的钩子,忽觉有些异样。微一侧头,绣墩旁搁了柄扇子。
展开,纯白扇面上仅于左下角用蝇头小楷工整地誊了一首诗。一首藏头诗。
念毕,她打帘:“先到”一品香“歇会儿,我饿了。”
长安郊外,官道两旁多是大大小小的旱田,长窄不一的土路延伸其中,宛如条条灰蛇。
从其中一条过去,途经三四户人家,便可看见一座小小农院,围着粗编的篱笆,立着四五间厢房。
安逝敲了敲房门:“曹伯母,红线姐,有人在吗?”
没人应答。
她稍稍用力一推,门开了。逐一敲过房门,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