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撇嘴。
如晦眼睛扫过天香:“将军一定要得到它么?”
“嗯。”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受了伤,一定要它来救命。”
“我也有一个朋友等了它三年,没有它,一样去死。”
“那么将军,”如晦直视他:“你那个朋友,非救不可么?”
“是。”
“不救她会良心不安?或是一辈子愧疚?”
“看来你已经知道她是谁。”阚陵这话十分肯定。这个人既然知道他曾经昏迷不醒,必然也知是谁救了他。
如晦深深叹气:“如果救了她能让将军好过一些的话,那我……便不与将军争了。”
“嗯?”
“我走了。”他略一拱手,就要告辞。
“等一下。”阚陵忍不住唤。
青年回头。
“你那个很重要的人呢?未免太干脆了吧!”
如晦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由笑笑,隔半刻才答:“我那个很重要的人——她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要是死了呢?”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问到底。
如晦放低了声音,如缥缈的山雾:“在遇见她以前,我的梦想,是很实际的。因为实际,所以易得,慢慢变得无趣……她若死了,有心愿的话我便尽量帮她达成,若是没有——”
“你待怎样?”
如晦忽而看住他,目光含义不明:“将军……你曾经让我很痛恨,直到现在,她依然如此痛苦……这株天香,并不是我让与将军的,明白么?”
阚陵揉一揉额头。
视线中兰衣身影越出几步,又停下来:“将军,看在我拱手相送的份上,可否答应一个要求?”
“说说看。”
“请将军离开长安,越远越好。”
阚陵心中一震。他的话与杜伏威给自己的遗书……怎么那么想像?
如晦见他不答,续道:“其实这是为了将军着想。但愿后会……无期。”
“殿下,他已经在偏殿跪了一天一夜了,要不——”
建成放下笔,看内侍一眼,内侍慌忙不再哼声。
不紧不慢将民部呈上的这几个月全国税赋的表单复阅一遍,将近掌灯时分,他才站起身来,道:“传膳。”
内侍应一声。不一会儿,一张小几抬了进来,菜色不多,建成挑着吃了,漱了口,往寝宫走去。
途经偏殿,斜斜往里面一瞟。一个人影孤伶伶跪着,垂着头。
“去通知封府一声,”他面无表情地道:“把人领回去。”
“是。”
第二日,方穿衣戴帽,内侍附耳上来:“封大人在偏殿候驾。”
“嗯?什么时候来的,怎未听传报?”
“昨夜就来了,说是不打扰殿下休息。”
“昨夜?没把那人带走么?”
“是的殿下。”内侍答:“他仍然跪着呢!”
“哎呀封相,来了怎么不唤人告诉孤一声?可是失礼了。”建成一脚踏进显德偏殿,像是没瞧见地上跪着的秦青一般,直接向封德彝打招呼。
封德彝回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何必多礼。”建成双手托住他:“此处无外人,只管随便说话。”
“微臣家法不严,致使门下烦扰太子,臣深感惭愧。”
“封相说的,一两个家从而已,领回去好好教训也就是了。”
“拿不到天香豆蔻,我……死也不走。”已经跪了将近一天两夜的秦青看着地面,一字一字,似从牙缝里挤出。
封德彝看看他,似叹息,似无奈,似怜惜,最终直率道:“殿下,他要的天香豆蔻,臣亦知是世间珍稀之物。然若以一死物能换一活命,臣恳请殿下成全!”
建成未想说话一向要绕几层弯弯老滑溜秋的中书令会如此就跟他摊出牌来,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个大收获,可心中却没有与之相应的高兴,反而生出股别扭。
脸上熟练的摆出一个笑容,嘴上道:“封相既然开了口,这个天大的面子孤不能不给。跟孤来吧。”
秦青以手撑地,慢慢想要站起,怎奈双膝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发颤。
一只手挟过他腋下,将他半扶半抱起来。他垂眉:“谢谢。”
“这恐怕是你头一次对我真心说一句话。”封德彝笑笑,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似乎模糊起来。
拿药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等到坐在车上的时候,秦青默默抚着那装了天香豆蔻的小盒子,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太顺利,顺利得让人产生不安。
“怎么了?”封德彝坐在对面,见他一直低着头,开口问询。
“没什么。”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皇上大寿那天,我们太常寺的学生跟教坊里的女官们有些争论——”
“你就是这点可爱,明明人家错了,你还袒护她们。”他边说边摇头:“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那时。”
秦青抬眸:“那是?”
“当你还叫‘小四’的时候。”
盒子差点从手上滚下去,他头回如此直瞪着他。
封德彝一笑:“当时你们戏班里最红的是茗云,你还记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