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把所有的困难全部交给我,你信我,好不好?”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强迫她直视自己,“写意,你答应过我的,只要完成燕国的事,就将自己交给我……”
“难道你没有得到吗?”李写意轻声打断他的话。
风随溪愣了愣,随即将她带入怀里,喃喃地说:“对不起,不过再选一遍,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能让你再逃开,写意,我……”
正说着,他的脖子突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风随溪怔在原地,却也不妨那片温润从他的脖子一路游移,移到了耳边,扫过脸颊,然后压在了他的唇上……
风随溪如遭雷击,无论如何,这是李写意第一次主动吻他。
“傻瓜,”李写意轻叹,“何必道歉?”
风随溪呆了片刻,然后很快化被动为主动,反手搂住她,自认极好的定力,总是在她面前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
书桌上的纸墨砚台被尽数扫到地上,风随溪温柔地将她压在案上,李写意的主动一直延续着,搂着他的脖子,不离须臾地吻着他,狠狠地吻,好像要将从今以后的所有纠缠全部透支。
风随溪的呼吸很快加重,想顾着她的身体,却已来不及转移地方。
只有继续,小心而谨慎地继续,坚定而欣喜地继续。
倾倒的砚台泼出了一室的墨香。
李写意已经失重,只能更紧的抱着他,全身找不到支点,颈向后仰去,是一条美丽的弧度,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随溪……”在眼前迸发的烟花里,她轻唤着他的名字。
风随溪低下头吻她,即使在最激烈的时候,她的身体依然没有一丝汗,如玉一般沁凉光滑……
他的炙热熨贴着她。
很温暖。
……
“……对不起。”在他虚软地倒在她身上时,李写意喃喃地说。
风随溪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李写意却再次沉默,他们顺着案台滑了下来,坐在地板上,靠着书案的架子,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信手拉了一件衣服,盖着两人。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处射了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美若神子。
李写意的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邃与忧郁,而风随溪同样是惘然与担忧。
“告诉我,”他吻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坚定,“把你的歉意告诉我。”
李写意动了动,似在犹豫。
风随溪并不催促,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这样坐在暖阳里,就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即使处处隐忧,至少此时此刻,他已满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写意似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从燕宫逃出来的。”
“你活着就好。”风随溪诚实地说,“至于你怎么做到的,我不会刨根问底。”
李写意合上眼,轻声道:“不,我想说,就算自私……只是,我一个人太累了。”
风随溪的手臂又是一紧,“告诉我,写意!”
“你知道天香豆蔻的后遗症吗?”她终于开口。
“有后遗症吗?”风随溪的心咯噔一下,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一分。
“天香豆蔻是上古奇药,世上之物皆有两面性,它能救人性命,自然也要拿走相应的代价。”李写意察觉他的紧张,安抚地一笑,“不过,一时半刻,我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什么代价?”风随溪沉声问。
“时间,”李写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会在你之前寿终正寝,而且死的时候已经老得一塌糊涂。”
“写意?”
“你的一天,将是我的四天,甚至五天……我将比任何人都更快地走完一生,随溪。”李写意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你明白,我不想让你看到最后……”
风随溪怔了证,想说什么,却被李写意伸出的手指,堵在了唇上。
“其实我知足了,早在九年前,我就应该死了。而现在,继续活下去对我也是一种煎熬,可又不甘心这样死去,所以就让我用最短的时间经历一生,无憾无悔---这个结局,岂非是最妙的事?”
风随溪伸手将她带入怀里,沉默良久,才轻声说:“我会在你行将老去的时候放手,在此之前,不要推开我。”
李写意想了想,轻声应道:“好。”
这也是我唯一可以报答的,唯一可以回应你的。
“写意……”停了停,风随溪再次开口。
在听到李写意的话后,他表现出的平静让自己都吃了一惊,但是心却是真的宁静。仿佛只要此时抱着她,哪怕明日就红颜枯骨,此时此刻,他别无所求。
“你爱我吗?”他问。
李写意偏过头看着他,她的眼睛在薄薄的阳光里有种透明的润泽。
风随溪屏住了呼吸。
风过竹林,飒飒作响。
全世界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服下第一颗天香豆蔻后,我在黑暗里徘徊了很久。那是一种纯粹的黑,连时间都是黑的。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看不见一点光,看不见一点希望,你永远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恐惧,就好像你已经死了,你的尸体在腐烂,你的意识却始终清晰,你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烂成泥、变成灰。”李写意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渴望,来一丝光,或者,见到你。”
风随溪愣了愣,随即一脸了然,那是一种等候许久、终于姗姗来迟的喜悦,可也因为太久太久了,它已经融入呼吸,即使实现,也如呼吸般自然舒缓。
“你怎么逃出来的?”他吻着她的额头,声如气息。
“我给秦旭飞下毒了。”李写意笑笑,“他想要解药,就必须把我交还给李铮。”
“燕王是那么容易被人下毒的吗?”风随溪问。
李写意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个很调皮的笑容,让她眼中的忧郁冲淡了不少,“我的毒,涂在我的唇上。”
秦旭飞又如何能够防备,在他忍不住低头吻她冰冷的嘴唇时。却被一个已经失去知觉的人算计了。
风随溪揉着她的发梢,终于笑出声来。
这一次,秦旭飞应刻骨地了解,什么是情毒了。
“李铮用解药换得我后,就按照原先安排的方案找到了柳丹青,然后给我服下第二粒丹药。第二粒丹药服下后,我痛了好久,丹青不得不回魔宗找文献,然后发现了……”李写意淡淡地笑道,“丹青与我成亲,只是为了给卓云一个交代。他愿意以朋友之义待我,我也愿意在西水边终老---只是没想到你仍然不肯放弃……”
“让李铮撺掇我去燕宫,然后请言非请来风二他们将我揪出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了让我死心,你可谓用心良苦啊。”风随溪自嘲地笑笑,“你知不知道,在得知你死去的消息时,我差点疯了。”
李写意眼眶一热,手指不由得扣住他的,十指交缠,“对不起。”
“好在我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就算被你整得死去活来,还是把你找了出来。”风随溪笑着俯下身,蜻蜓点水一样拂过她的唇瓣,“世上的事,倒也公平得很。”
李写意的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在没有冲破之前,已被他极尽缠绵的吻封住了所有出口。
风随溪的眼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敛起。
没有什么可以从他手中夺走她。
如果死神没有办到,时间更不可以!
第三十四章 分庭抗礼
楚王驾崩,楚国大丧。
朝廷里针锋相对的声音,在这个时刻都停了下来,为自己曾经的君王守灵。
楚哀帝在位二十五年,前半生固然极尽辉煌,后半生却猜疑善嫉,坐视皇子党争,致使楚国国力一衰再衰,一世功过,皆留史书评说,至于他的死因,也将成为千古之谜。
大丧毕,太子王子遥宣布登基,皇后辛清璇被尊称为皇太后,而太子妃辛清净则成了新的楚国皇后。
之前极受先皇宠爱的淑妃娘娘,则在皇弟驾崩的当晚,不知所踪。
静妃娘娘则以调养之名,很早便常住江北,连先皇大丧,也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及时赶回。
五皇子王子忻则在第二日由虎骑军派专人送入京城,在京的全部时间,都与齐王形影不离。
七七四十九天后,齐王王子情上折请求回到自己的封地江北。
王子遥虽有心留人,不想放潜龙归海,但是京城被田京防备得滴水不漏,卫津也派大军驻守京郊城外,想动手终究困难。在与皇太后一夜长谈后,王子遥准奏,着齐王回封地听候朝廷差遣,无宣召不能随意入京。
圣旨下达的当天,王子情与王子忻一道离京,卫津也引兵回江北驻地,田京自动请辞,京都防卫很快由苏亚接手。这一批人事变更后,老一批的田京、楚侯、湘南王已经退出了朝堂,而以苏可南、苏亚父子为首的新朝红人,则很快浮出了水面。
一朝天子,一朝臣。
江北方面,王子情原先储备的人才立刻走马上任,在王子情进入江北的那一天,卫津擅自派遣虎骑军全面戒严,全然脱离了朝廷的管束。
静妃与朝阳也被接到了江北,王子忻也以五皇子的身份正式出面,为四哥分忧。
只七日,王子情自立为王,正式与朝廷划分界限。
齐王于江北称王半年后,江北已是一片繁华,卫津带兵驻守各道,朝廷始终未敢妄动。江北俨然是楚国以外的另一个朝廷。
王子情上台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将一年一度的科考改成一年两次,不遗余力地选拔人才;取消寒门的限制,大力发展经商;以农养兵,开拓西水以南的荒地……
每一件措施,都是惊世骇俗的,可毕竟只是江北之地的改革,并不是全国范围内的大变革。那些士族吵了闹了,却并没有过分执着。
而李写意安插在各部门的暗棋,也在此时发挥了自己的功能:不遗余力地淡化齐王对楚国的影响,甚至暗中对初立不久的江北施以援手。
而天机阁其他的人,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推波助澜,凤翔庄更是直接带动了江北的商业繁荣,全新的贸易模式,俨然有取代汇通,成为楚国商界翘楚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