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姑姑的话一语双关,透着真诚的关切。
我点点头,“恩恩会记住姑姑的话。”
走了几步,素姑姑又望向我,明亮的眸子带着些深意,“没有内侍记录,皇上又忘了那名宫女,就不存在临幸之说,一旦日子到了,这名宫人自然就可以出宫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通吗?”
见我发愣,素姑姑叹了口气,“恩恩,你啊,还是不够深沉啊。”
送走了素姑姑,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缓慢地走在青石甬道中,素姑姑的话让我心头烦乱。
他的记忆力惊人,是绝对不可能忘了被他临幸过的女人,除非刻意。
可他却忘了那一夜。
若是刻意,为何呢?
堂堂帝王,若是不想承认强夺了民女的清白,动动嘴就行了。
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一道绣着金碎暗纹的衣摆映入了眼帘。
抬眸。
眼前的他被淡淡的哀伤所笼罩,往日的轻佻之情不再,温柔如水的目光只剩下落寞,俊美面容透着深深的疲惫。
这样的景临,是我从未见过的。
“奴婢见过尚书大人。”回过神,我暗暗定了定神,简单行礼,就要越过他离去。
手被一片冰凉所包围。
低头,一双修长白晳极为好看的手握住了我,只是这手太冰凉,仿佛完全没有温度。
“陪我说说话吧。”他的声音很轻,很忧伤,像是被人伤得很深。
“奴婢,”我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请恕奴婢无礼,奴婢还有事。”
我知道自己很不争气,明明是不可能的,但自从见了他,心里总是无法抑制地想他,一看到他就会牵挂。
可我也明白,我与他是陌路,无法交集的陌路。
控制不住喜欢他,也只是放任在心中,让自己在心中的小角落里放肆。
现实中,我却什么也不可以做。
“我现在想有人陪我说说话。”他看着我,那神情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奴婢真的还有事,况且这是后宫,尚书大人还是尽早出宫的好,免得惹人非议。”
“非议?谁会?谁敢?这里的所有人巴不得我夜夜住在这儿呢。”他一声悲凉轻笑。
“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真不愿意陪我说说话吗?”
“奴婢真的有事,告退了。”这些话说起来好困难,但我必须对自己硬起心。
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嗤笑一声,“你不是有事,你是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对我能远则远,甚至在心里鄙视我这个人。”
“奴婢不敢。”
“不敢?你连皇后都敢拒绝,还有什么不敢的?罢了,你走吧。”暗淡的夜色之下,他的身影孤单而落寞。
“大人。”终是不忍,硬起的心在他孤独的背影下层层软化,我轻声道,“让奴婢送你到宫门口吧。”
他侧身望着我,黝黑如子夜的眸子终于淡化了那点点忧伤,我的应允似乎令他舒畅了些许。
檐下挂起了盏盏琉璃宫灯,一排排,一簇簇,夜风下,像是长龙飞舞,又似艳红的花团灼目。
他没走宽大的宫道,而是选择无人的小径走去。
走得很慢。
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仿佛他要我来,只是做个陪伴而已。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过了木丛,假山,花道。
第十五章 知己好友
在一个写着春晓寒的亭子面前,他停住了步伐,抬头望着那三个漆金大字。
“我与她,并非亲姐弟。”他落寞地开口。
我一愣。
“在我三岁那年,母亲去世,两年后,她与她的母亲来到了景家。”他转身望着我,“我与她之间,并不存在乱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以我的身份无论怎么回,都显得奇怪,便微微一笑,真诚的随和的微笑。
他略深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道:“你让我印象很深,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会踢男人胯下的女人。”
想到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免有些窘迫,那时的我想必让他印象极坏吧。
“第二次见你,你正被杖打,痛得冷汗直冒,却倔犟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别的宫人早已求饶,你却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挺了过来。”他轻轻一笑,眼眸里有着细细的欣赏,“还有今天,我在皇后殿外站了许久,殿内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大人?”他很早就来了吗?
“叫我景临吧。”
在我满目的惊讶下,他轻淡地道:“那一夜,你躲在内殿中,看到了我与她相会,也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很奇怪,我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一愣,几乎以为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