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位蔡王殿下为人一向隐忍低调,比起那位名动长安城的三公子来说,简直透明到可以无视的状态。
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有如此细密的心思和心计。
众人连忙把车里的假囚犯换下来,换上了真阿笙。
半炷香的工夫,才摇摇晃晃进到了皇城之中,天色已经渐渐发白,一缕曙光从正东方向扑面而来。
车停在大殿之下,仰望着一层层高不可及的楼台。
大殿中群臣已齐,皇帝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带人犯上来吧。”
“带人犯——”
“带人犯——”
声音如同波浪一般层层涌到了殿下,下面的人得了令,迅速拆马卸囚车。
手摸到犯人身上,只觉得软绵绵无处可着力,正想呵斥她站稳了赶快下车,突然与她的脸打了个照面,只见她眼睛圆睁,一缕鲜血从嘴角处流下。
那侍卫先是惊得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接着就惨叫一声,从囚车上直跌下来。
“她……她……她……”
“人犯她……她自尽了!”
声音传到大殿之上,满朝震惊。
皇帝怒不可遏:“李宪你办的好事!”
蔡王心头一片冰凉,却只能跪倒在殿下,无言以对。
阿笙求生心切,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杀。
如果是有人杀了她,那么在皇城门前才换的真人,除非是……
除非是……
竟是在皇宫里面动的手。
层层侍卫包围之下,究竟是怎么么样得手的?
“你口口声声说这件案子里面有隐情,要查,朕就让你去查,你说人犯要翻供,朕大清早坐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你可倒好,弄了个以死铭志的公主上来给朕看!好大的志气,好狠的决心!”
“皇上息怒!”群臣纷纷跪倒。
“好好好!他古斯国的公主既然连死都不怕,那我大唐男儿还怕流这点血吗?”皇帝暴跳如雷,用手狠狠地拍着宝座,“即刻发兵古斯,谁再敢跟朕说一句废话,朕让你们跟那什么公主到地底下去见面!”
“皇上!”群臣战战兢兢如芒在背,谁也不敢再开口劝解。
长安城经历了武氏之乱,好不容易等到她死,刚刚太平没几年,谁料到一个小小的古斯竟又掀起血雨腥风。
然而那公主以性命来挑衅大唐国君的威严,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的。
长安注定了大乱的命运。
大唐天下不得不再次用鲜血来洗净它所受到的羞辱。
蔡王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起起伏伏,那些事是他不能够掌握的,并没有他多少的错处,然而这一次他败得太狠太惨代价太过于沉重。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脸去面对苦苦在监狱里守候的莲子。
怎么样去面对派出了自己家的大好男儿攻打古斯的众多百姓家。
一切都是他的错。
一点错,处处错,错只错在他一步没有料到,就被人得了先机。
恍恍惚惚地走到皇城外,见清早押送人犯的侍卫正在门口等着他:“殿下。”
蔡王似没听到他的话,径直往前走去。
那侍卫追了几步:“殿下你听我说,今天早上路过胡同的时候,因为天太暗有人打了火折子,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白光闪了一下,可也没看出异样,殿下问起来……就也没有提到……”
蔡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么说起来,是有高人早已经看破了他的计策。
先用假袭击杀掉偏路上的那一个假囚犯,稳住蔡王的心,让他以为李代桃僵的计策果然得逞。然后又趁在胡同里面的时候,躲到囚车下面,等他把真阿笙换过来,人便钻进囚车,给阿笙喂了毒药。
蔡王在众多皇族子弟中并不出众,他隐藏自己的实力,在暗中殚精竭虑苦苦维持着长安城的平安。
能够了解他的心、他的念头、他的想法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的兄弟!
“三郎!”他在心里叫他的名字,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去,那种痛楚也不能抹平他心头的恨与痛,“三郎!”
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发兵古斯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狱卒再看莲子的眼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了。
即便她有再多的皇亲国戚又怎么样,还不是该被押上断头台的时候,也一刻也不能耽搁。
然而莲子不知情,仍然数着日子等李宪来给她报喜讯。
到了中午仍不见狱卒来送饭,大牢里的人眼巴巴地直往门口看。
一直等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满屋子人被饿得心情狂躁,在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来回地乱走。
这时候才看见小门一角,狱卒叼着牙签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大伙听着了,从今往后饭就减成了一顿,朝廷要派兵打古斯,咱们得给前面的征战的英雄们省点粮食。”
大牢里“轰”地爆出一阵咒骂声。
“闹什么闹什么?这是朝廷定下来的规矩,你们有什么怨言去跟朝廷说去。”
莲子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呆愣了半晌,李白揪她的辫子她才反应过来,猛地扑到了栏杆上:“你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吧,想再听一遍?爷爷不告诉你!”那人“嘿嘿”一乐,扭腰晃腚地走开了。
莲子只觉得心里头忽冷忽热,额头上冒出了密密一层冷汗:“李白,李白,你听见没有……他们到底是要打古斯了。”
“我知道,我听见了。”
“那并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
莲子猛地回过身揪住他的衣领:“那就是说,李宪他失败了,我们要被杀头了。”
“是啊是啊。”李白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人早晚会有一死,你不用太害怕……”
莲子“啪”的一声打飞了他:“我才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