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这个主意,可把小曼乐坏了,不过他身边的女官塔莎却乐不起来,既怕他刮着伤着,又怕他把别人伤着碰着,不过她可没胆子对我微词,只能经常带宫女在小曼他们旁边守着,时不时地呼喊几声以确保安全。
“公主要歇下了吗?”亚莉替我打扇,不知道是什么鸟羽做的扇子,雪白的茸茸的毛边儿,扇面上还有孔雀绿的线和金线编织的花纹。我摇摇头,不想睡。荷尔迪娅已经回家去了,安苏娜可能去她姐姐那里了,我感觉无聊得很。
白天祭河时的场面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站起身来,把裙子捋平,对亚莉说:“我们去神殿吧。”
亚莉跟在我的后面,我没有乘步辇,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过去,权当饭后散步。
神殿门口的守卫朝我行了一礼,有个少年模样的光头僧侣在门口处看到了我,也急忙行了礼,“公主殿下。”
“不用多礼,祭司大人在做什么呢?”
他说:“公主请稍等,我去请祭司。”
“不用……”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儿地转身跑了进去。亚莉低声骂:“真没规矩。”
“年纪小,可能是新来的吧。”
他跑进去没多久,伊莫顿便从里面迎出来。他穿着白棉纱的便袍,笑容温煦从容,“公主殿下。”
“晚上好,伊莫顿。”我说,“我想你也不会睡这么早,所以过来看看。”
他侧过身,“公主殿下请进来吧。”
神殿里灯影绰约,香料燃料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馥郁香味,伊莫顿长长的影子拖在一块块方石垒成的墙壁上,我忽然感觉到一种穿越了几千年时光的茫然和恍惚……
“公主?”他见我已经到了门口,却停在那儿发呆,不由得开口唤我,“公主是出来散步的吗?”
“嗯,你晚上都做什么呢?”我回过神来。
他微笑,“看看书,写些东西,祈神,然后就安睡了。”
“唉,晚上也没有什么事做。”
“法老宫殿里常有歌舞,公主不去看看吗?”
“那有什么好看?纵然盛极一时,也难免曲终人散。”我说,“我不喜欢那种极闹之后的凄凉感觉,况且那些歌舞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笑而不语,隔了一会儿,说:“我与公主在这一点上倒是一样。”
他的眼光特别温柔,走廊里的灯火映在他眼中,使他金棕色的眸瞳看起来光芒点点,仿佛琥珀宝石。我心里微微一动,脸上莫名地热起来,转过头去说:“歌舞也不是都不好,只是宫殿里的那些过于喧闹放荡,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请公主喝杯蜜酒吧。”
我点头说:“好啊。”
他的蜜酒和我宫里的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里昏黄的灯影和馥郁的香气,又或者是因为有人一起谈话聊天,心里感觉畅快,令我觉得酒也更加香醇起来。我们中国有句古话,酒逢知己千杯少,果然很有道理。
“对了,上次我把笛子拿走了,还没有跟你道谢呢。”
他微笑着,手里擎着一只涂有七彩亮漆的酒杯,杯中的蜜酒荡漾旋动,微稠的酒液仿佛可以挂在杯上。
“对了,上次看到你那里还有好几样乐器,不如拿出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他含笑答应,让身边那个小侍去隔壁取琴来。
那琴很怪,有十三根弦,弹出的音乐也让我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不过算是好听,与我印象中的所有弦乐都不一样。
唔,我以前学过乐器吧?似乎有印象,不过很模糊。这种乐器我的确从来没有见过。
我轻轻地拨弦,抬起头看看他,“伊莫顿,你会弹吧?”
他正要说话,我抢先说:“不许说不会。”然后把琴递过去,“来来,别小气了,露一手看看吧。”
他听到“露一手”三个字,先是想了一想,然后露出了然的微笑。
“好吧,那么我就献丑了。”
他将琴放在膝上,然后活动活动手指。他的手指很长,无论是写字还是握剑,都特别稳健从容。弹琴……也是一样吧?
他弹的曲子旋律很悠闲从容,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但是这悠闲的表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那是不安的东西。
我想起他挥剑时的凌厉果决,站在那神殿高台上面时的凛然傲岸……还有现在听起来的淡泊宁静。
真是难以捉摸啊。
不过,好男人正应该如好酒一样,越沉越醇,也越丰富。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眼波如水,指下的旋律还是一样,琴韵却平添了几分柔和和旖旎。
我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刚才还很适口的蜜酒,此时好像变得黏稠了,挂在嗓子里面,痒痒的甜甜的,久久难消。
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庭院,月光如水,微凉的与日间燥热全然不同的风吹在脸上,我闭上眼睛,在悠悠的琴声中,似乎还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3
“姐姐,这是乌纳斯,我新收的侍卫哦。”
小曼好像献宝一样,把身后那个男孩儿拖出来给我看。
我愣了一下,那个孩子恭敬地跪下来给我行礼,我没看清他的脸,于是向小曼点了一下头,“又是从哪里捡来的?”
“嗯,他们说他偷了东西,要送去做苦力,我给要下来了。”
“是吗?”我笑笑,“你天天就喜欢捡这样的人回来。”
“我觉得他不可能是小偷嘛。”小曼扯着我的披纱,“亚莉呢?她怎么不在?”
我说:“她还有事要做。你今天的剑术学完了?”
“嗯。”他在我身旁坐下来,“姐姐,你……这些天为什么老去神殿?”
“嗯?我以前也经常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