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吆喝着又朝前跑去,根本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亚莉说:“小姐你……”
“他们一看也不像是在做好事,算了,我们别管了,走吧。”我拉一拉头巾,又回过头来,冲着那几只筐低声说,“这里也不是藏身之处,你快些逃吧。”
有只筐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一个低低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谢谢你,好心的小姐。”
咦,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子呢,可是听声音却像个在变声期的少年了,也许是受伤和狂奔才令他的声音变成这样的。
我的目光投在那只有动静的筐上,透过草藤的网眼,我看到一双眼睛。
幽暗的角落里,藤筐的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我,黑如生漆的眼瞳中,光亮犹如寒夜的星子,那么清冷明亮。
我怔了一下,亚莉催促了一声:“小姐,我们走吧。”
我刚要迈步,又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亚莉低声说:“糟糕,那些人肯定发觉被骗了,小姐,我们快走。”
我匆匆回头张望,结果只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亚莉,不是的。”
并不是那些人去而复返,而是跟随我们出来的六个便装侍卫,正匆匆地从后面赶上来。
“啊……”为首一个正要说话,我摇了摇手,先问他们:“你们怎么找着我们了?”
亚莉也说:“是啊,我和小姐正想先回了呢。”
那人听亚莉这么称呼我,倒没有冒失地喊出我的身份来,“我们实在是失职,不过刚才经过那边的街角,听到有个杂货铺老板在那里吆喝炫耀,我们听着他说的好像就是小姐二人,所以就朝这边来了。”
得,原来还是拜那个杂货铺老板所赐,我们才接上了头。
亚莉哼一声,显然余怒未消。我点点头,想起件事,“你们身上带钱没有?”
他们几个都在身上摸了一下,有两个人解下钱袋给我。其他人看来也是空手出来的。
我把钱倒出来,钱袋还给他们,说:“你们前进三十步,我们马上就来。”
看着他们执行命令往前走了,我把那一把钱轻轻放在箩筐边上,低声说:“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再做贼的话,可要机警点儿,别又让人追了。”
亚莉目光中虽然有着不赞同,但是我做事她也从来都不质疑。
“快走吧,小姐。”她又催促了一声。
我身上出了些汗,头巾松了一些,我抬手拢紧了些。筐中的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流露出感激、惊喜、意外、惶恐等复杂的神情。
我一直清楚地记着那双眼睛,回到宫里之后都没有遗忘。
荷尔迪娅从殿里迎出来,微笑着行礼,说:“公主是去看河祭了吗?”
“是啊,你没有去看,人可真多啊。”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外面很热吧,我已经吩咐她们为您准备沐浴了。”她依然微笑着。
我点头,“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荷尔迪娅。对了,安苏娜呢?”
“我没有看见她,她没有跟您一起出去吗?”
“没有。”我倒没在意,只是吩咐亚莉,“刚才给我钱的那两个人,你记得替我把钱还给他们。”
“是,公主。”亚莉有些不平,“他们居然能跟丢,实在失职,不惩罚他们就已经对他们很好了。”
我笑笑,“无论怎么样,借钱当然要还,不然人哪儿来的诚信和名誉呢?当然更谈不上威严了。至于他们是不是失职,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亚莉恭敬地说:“是的,公主的话自然有道理。我这就去办。”
荷尔迪娅替我解衣,跪在一边服侍我沐浴,我有些过意不去,“你不用做这些侍女做的事,你也贵为宰相千金啊。”
“这些是我情愿的。”她说,“能跟在公主身边我觉得很幸运,起码不用马上就被家里逼着嫁人。”
我在水池中转过头来,本来想拂开水面上花瓣的动作停住了,“嫁人?荷尔迪娅你……你今年几岁?”
“我十五岁了,公主。”
我愣了下,“十五就结婚?”
“是啊,其实从前年起就已经……不过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荷尔迪娅只不过比我大三岁,前年起就有人提亲?……那岂不是说,她十三岁就……
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看我,怎么说起这些事来了。”她替我舀水冲洗头发,“公主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也是在家里待得实在太闷了,才想着到宫里来,到您身边来的。”
我摇摇头说:“不会。”不过我的注意力却完全被这件事给转移了。
十二三岁就结婚,太早了吧?
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2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本来以为只有我睡不着,结果发现大家都很烦闷,需要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