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又是很奇怪地扫了我一眼,似乎是要从我眼里看出点什么东西来。很快他像是领悟了什么,笑道:“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了什么?”我笑着问道,我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他笑而不答,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我,嘴角浮出的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让我如坠云里雾里。
“沈姑娘!”身后一个急促的叫喊声打破了原本的沉静。
我和纪昀同时回转身去,叫住我的人眉目俊俏,顾盼生辉,正是不多久前偶然结识的纳兰馨语。
“果然是你,我觉着背影看上去像,就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也回给她一个笑容。
“这位是?”她上下打量着纪昀。没等他作自我介绍,我抢先说道:“是我兄长。”
纪昀似笑非笑地瞅我,被我瞪了回去。
“哦,沈公子。”她顺势叫了一声。
纪昀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地回道:“在下沈昀,姑娘有礼了。”
沈昀,还身孕呢,亏他想得出来,我暗暗觉得好笑:“纪……哥,我和馨语姑娘聊聊,要不你先回去?”
“好。”他乘机摸了摸我的头发,“早些回来。”
我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会顺着台阶往上爬,可是又不能不理会:“知道了大哥。”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馨语看着纪昀离去后,略带羡慕的口吻说道。
我有苦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地附和:“是啊是啊。”
“沈姑娘和令兄也是来买绢花的吗?”她扬了扬手中的朵朵绢花,嫣红姹紫,千姿百态,仿佛能使人嗅到阵阵花香,颇能乱真。
“不是,我和大哥随处逛逛,以后就叫我雅儿好了。”我嫣然一笑,“对了,馨语姑娘你是一个人出来的?”我忆起初次见到她时,她身边可是围绕着一群人呢。
她莞尔道:“你叫我馨语即可。”她朝身后指了指,我才发现有几个熟面孔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见馨语的手势以为有事,几乎在瞬间就出现在她左右:“夫人有何吩咐?”
“没事,你们远远地跟着,不要打扰我和沈姑娘说话。”馨语气势十足地说道,看她这架势便可知她身份绝对不低,这种傲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出来的。
“是,是。”来人恭顺地退下。
我很想打探下她的来历,想了想又觉着不好,这是她的私事,何况人家和我结交也并没有询问过我的家事啊,我还是把心头的好奇心压了下来。
她亲切地搀起我的手:“雅儿,我们去那里走走。”
她所指之处是一片风拂飘香的荷池,荷花池内绿叶红花,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我们在荷花池畔坐定,她从衣袖中掏出块帕子,细细地抹去额上沁出的密密汗珠,动作轻柔而优雅,她神清气爽,柔顺而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挽了个髻,大和黑亮的眼睛透出奇异魅人的光彩,就连那婀娜的荷花也被比了下去,羞涩地垂下了头。
我看得有些失神,不禁说道:“馨语姐姐,你真美。”
她脸颊上飞起的红晕更是衬托得她娇媚无双,我托腮凝神:“馨语姐姐,谁娶到了你真是好福气呢。”
未曾想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迷茫地看向了远方,良久她才缓缓说道:“雅儿,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其实我过得并不快乐。”
见我惊异地看向她,她苦笑道:“我和相公成亲多年,并且育有一儿,他待我自然是极好,可惜始终是相敬如宾。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他对我仅仅是责任。我也很想有一天能走进他的心里,为他分担,替他解忧。”
真没想到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她居然已经做了母亲,我有些傻气地问道:“馨语姐姐,既然没有感情,那当初为何要成亲?”
“傻姑娘,我们八旗子弟素来不可自行婚配,全凭皇上指婚。那年,先皇将我指给了相公,不知羡煞多少妙龄女子。”她回忆着往事,桃红色抹遍双颊,犹如三月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骤听此言,心中陡然一惊,先皇,不就是皇帝哥哥的阿玛,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却宠溺我,爱护我,把我捧在了手心上,放到了心坎上,尽管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但父女的天性还是把这段美丽的记忆永久地保留了下来。
“雅儿,你怎么了?”馨语晃了晃我的身体,递给我一块帕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湿了眼眶。“没事,我只是庆幸自己生在了寻常百姓家里,没有姐姐这般的苦恼。”我掩饰道。
“是啊,百姓家自有其平凡的乐趣,而官宦之家也有免不了的烦恼。”她摇了摇头,话题一转问道,“雅儿有许配人家了吗?”
“没有,”我扑闪着眼睛,“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她奇道。
“我爹一定会尊重我的选择。”对于这点我一直都很有把握,爹他绝对不会强迫我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婚姻大事更是如此。
“如此看来雅儿是有了心上人了。”她柔媚地笑道。
有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把心事藏得很好,结果连仅仅两面之缘的馨语也看了出来,我扯着自己的两条辫子,讪讪笑道:“馨语姐姐不要取笑我了,雅儿哪有什么心上人。”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没什么可害臊的。”她不以为然道。
我笑了笑,这位纳兰馨语姑娘,长相出众,仪态万千,性子却颇为天真直率,一点也不忸怩作态。尽管我知道她直言不讳她的家事,是因为我们萍水相逢,永远没有交集,可还是为她的爽直大方而感动。
正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了打闹声,放眼望去,好像是几个大人拽着一个孩子在厮打,我急忙拉起馨语:“我们去看看。”
没等她摇头,我已经挽住她的胳膊,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小跑了过去。
“姐姐救我……”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孩见到了我们,原本绝望的眸子亮了一下,他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请求我们的帮助。馨语见状,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嫌恶地躲到了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