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力,拿不住薄薄的一层锦。
阴风起,将我手中的圣旨吹向暗青天空。
明黄的圣旨,像是一片残叶,随风飘零。
“上官扶柳,你会为我留下一滴泪吗?”
风乍停,圣旨悠悠地落在了皇甫轩的双手中。
柳风,我不是留下一滴泪,而是泪流满面。
箫音恰止,洛谦走向柳风的躯体,握着带血兵刃的士兵纷纷退让,留出一条道。洛谦将白玉萧放入柳风的怀中,而后负手回望。
我泪水不止。
杀戮重重(十一)
一炷香后,洛谦转身,白衣飘飘,消失在山坡晨雾中。
“他走远了。”皇甫轩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在我耳畔轻声道:“难道你不想救出那一家农人吗?”
浑身冷颤,还有碧衫,李柱子,大顺,他们都被连累其中。我推开皇甫轩,不顾仪行,一路狂奔到大将军的马车旁,抓起车夫的衣领,急促道:“快,带我去京城的每一个衙门。”
车夫被我的疯狂举动惊住,但很快便镇静下来,调转车头,驶向京城。
“继续你们的祭祀游戏。”皇甫轩面朝百官冷言嘲讽,随后飞身跃起,坐在了车夫身旁,淡道:“三姨,你忘了等我。”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血腥的气味从未消失过。
我站在石牢的顶端,悄然无声地走向石牢昏幽的尽头,每一步的靠近,都能让我听到刺耳的鞭笞声。
尽头,黝黑的粗铁索闪着阴冷寒光,勒进人的肌肤。
绑在石壁上的人已不成人形,全身上下皆是触目惊心的鞭痕,新痕混着旧伤,鲜血狰狞。
角落里还蜷缩着一名妇人,正在遭受鞭笞。
每一鞭都能划破她的肌肤,血肉翻卷。
忽然,她抬起头来,蓬乱的头发遮了大半脸,却挡不住她的目光,一种饱含希望的目光。
我的心一阵抽搐,一把抓住了狱吏将要抽下的皮鞭。
缩在墙角的碧衫,轻轻笑起,牵动脸颊的伤口,流下暗红血液。
“小姐,你来了,可惜柱子哥已经先去。”碧衫每说一字,鲜血就流长一分:“小姐,帮我照顾大顺。”
我握紧拳头,指甲尖锐地刺入掌心,心痛如绞,却坚定点头。
碧衫瞳孔渐渐放大,身子缓缓倒向绑在石壁上的李柱子。
身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你是何人,竟敢闯大牢劫囚犯?”粗暴的吼声在石牢内炸起。
我摊开手心,上面沾有皮鞭上的血,碧衫的血,李柱子的血,柳风的血,鲜血淋漓。这一刻,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的双手不再干净。
随后转身,冷眼盯着质问官员:“你又是何人?”
“京都衙门史垦,当今太后的三表舅。”史垦耀武扬威道。
原是苏婉!
“我替太后抓拿反贼,你等劫牢,视同谋反!”
怒意正浓,我扬手便掴了史垦一巴掌,鲜红的血手印打在史垦的脸上,顿时红肿。
“你敢打我,就是侮辱太后,等我禀明太后,你就等着灭九族吧!”
我泠泠冷笑:“就是苏婉在此,我也照打不误!她是太后,我是长公主,我又何须惧她?”
“说的好!说的好!”上官去疾拍掌缓缓走来,对史垦和悦笑道:“是太后的亲戚吗?”
史垦忙点头:“当然,当然!”
“是就好。”上官去疾突然一记重踢,史垦顿时滚地哀嚎:“我家妹子方才给了你一掌,我做哥的当然要奉陪一脚了。”
“啊!你们……”史垦痛苦道。显然哥这一脚并不轻。
“记住了,我们是上官去疾和上官扶柳!”哥回头道:“拖出去,以冒犯长公主之罪,廷杖二十。”
几个士兵应声进入,将史垦拖出。
瞧着瑟瑟发抖的狱吏,我问道:“那个小孩呢?”
“让史大人卖给人贩子了。”狱吏伏地恐慌答道。
我冷道:“找回来,若是伤了一根头发,我要你们全衙门的老爷都尝尝坐大牢的滋味!”
“累了三年,也该休息了。”哥突然点了我的睡穴。
眼前逐渐黑暗。
断肠请缨(一)
“庸医,全是废物!”愤怒的吼声震天响。
晕乎乎的脑子被吵得嗡嗡响,不得已从棉被中伸出手,轻揉突跳的太阳穴。仅着单衣的手臂,碰到阴冷的空气,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哥。”首先叫停哥的喝斥。
“扶柳,吵醒你了?”哥轻叹道:“算你运气好,滚回家吧!”
吓得躲在柱子后的老大夫如获大赦,提着药箱逃出了房间。
“哥,我睡了几天?”我柔声道,试图改变刚才的紧张气氛。
“两天。”哥眉眼柔和,移步走到我的身旁,探手覆盖住我的额头:“嗯,庸医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至少退烧了。”
哥的手掌有厚茧,不似洛谦的薄润细茧,而是刀剑磨砺出的粗茧,缓滑过我细腻的肌肤,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黄沙细细流过,却是温暖的。
我弯起唇角:“哥,大顺找回来没?”
“问他做什么?”哥温柔的脸瞬间变得盛怒:“不知道担心一下自己吗?”
我无奈轻叹,幽幽道:“哥,何时官做得越大越喜怒无常?”
哥瞬间颓废。
半晌,才说:“那孩子已经找回来了,现在正在后花园和小厮们玩。”
“因为我不知道大顺安全与否才问啊?”我喃喃道:“自己的身子不清楚吗?何需再问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