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名叫云初,原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如今在公主宫中服侍。”终是平静地说出这一段早已想好了的话,她嘴角是淡淡的。
再没有云画扇,再没有了。
连宸祈,云画扇已经和姑姑一起死在了你的剑下。
听她这样说,连宸祈的表情漠然。轻轻挥了挥手,吴意子便领着众人下去了。
小小的房中,又只剩下两人。
画扇站着,低着头看着脚上一双藕色绣花鞋,上面星星点点的红梅刺目,似鲜血滴滴溅开的一般。地板是褐色的木,擦得发亮,却映不出她的脸。
连宸祈慢慢地走过去,一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
她有一双那么美的眼,眼波流转,是摄人心魄的光彩,只是那淡淡的哀愁,若有似无地笼在眼眸中,迷迷蒙蒙的,他看不见她眼中的自己。
另一手绾起她随意披散着的乌黑发丝,那柔软的触感带着滑腻,如蛇一般在他指尖缠绕着。他捋起一把,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只余一汪明眸似水。
仿佛是有人,轻轻拨动了他心中的弦,他只觉得心中一颤。
“是你……对不对?”他开口,声音生涩哑然。这张脸,真真的像极了她,比若如还要像,更甚的是一双眼眸,虽然若如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那眼中的光彩却全然不似。
画扇的身子一颤,宛若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奔腾起来,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住他。他的脸,是在她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脸,依然是那样好看的眉眼,一点都没有变。她曾经那么深那么深地想念着他,当发现那个可笑的错误的时候,她又是那么渴望能够告诉他真相。
如今她的脸已经痊愈了,他亦肯相信她。只要她简单的一个“是”字,一切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只是,她忘不了姑姑的死!
即便他是失手错杀的,姑姑亦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终是慢慢地平静下来,她红着脸,仿佛是不经事的小家碧玉,羞涩却迷茫地:“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颓然地垂下手,连宸祈失望地。
“不是吗?”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梦吗?“那昨夜……”
“昨夜,奴婢扶皇上回房休息,哪知道皇上突然抱住了奴婢……”画扇装出一副羞赧不已的样子,头低得不能再低,手指不断地交缠着,真的就似深闺女子初见男子一般。
看着她的样子,连宸祈默然地,想了半日,眼中有古怪的光芒流转。画扇不敢抬头,只是眼角余光略微瞥见,却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愈加沉寂,她心中愈是慌乱。
“罢了。”他终是淡淡地,嘴角浮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凄然无奈,“既然朕要了你,便会给你个名分。”便喊来悠儿,交代在旁整理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让画扇住下,便起身往前殿去了。
父皇和母后那里,还需要费点精神呢。
不多时,悠儿便收拾好了屋子。庵堂中本就不甚奢华,临时收拾的屋子,也略简陋些,不过一床一几,靠窗立着一个架子,挂了件藕色小衫,底下有水绿色的流苏细裙,并一双杏色平金绣花鞋。
“姑娘如今也算是个主子了,虽还未册封,总不好穿着婢女衣衫的,先换了吧。”悠儿笑着道,便要替画扇更衣。
画扇急忙退了几步:“不劳烦姐姐了,初儿自己来便好。”总是不习惯人伺候的,在南王府里便是。
悠儿见她这样说,亦不勉强。她是皇帝身边贴身的侍女,连皇后都无须伺候的,便福身退下了。
搂了衣衫在怀中,画扇慢慢地在床边坐下。这床铺得极软,悠儿只不过照了宫中宝林的规格,底下铺了一层棉,上又是一层细棉,才铺了玲珑纱的垫子和藏青色的被子,只是于画扇,已经是再好不过了。原先在南王府里,虽然锦衣玉食,只是终究觉得茫然,如今这床,才仿佛是她的一般。
她紧紧地搂住怀中的衣衫,将自己蜷缩起来。
手脚冰冷,如死了一般。
云画扇,你要坚强些。她轻若无闻地告诉自己,眼中泛起盈盈的光,嘴角却是一丝笑,凄然,绝望,却又决绝。
正院房中,华清气得将手中的青花瓷茶盅狠狠地掼在小几之上,一双凤目微眯,蛾眉紧蹙。连锦年见她这样,急忙劝道:“何必这样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转身对连宸祈,亦是严厉的表情:“胡闹!佛前殿后,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折了大玥朝的福!”眼眸间亦不再是平日素来淡然的笑,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连宸祈自知理亏,亦不敢辩驳,只跪在了地上:“父皇母后恕罪,儿臣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愿意受罚。”
“你不该请我们恕罪,该到佛前去请罪才是!”华清铁青着脸,别过脸去,似是气到不行。顿了顿又道:“把那女子给我带上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让我们的皇帝迷了心窍了!”
吴意子原本是畏畏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见华清这样说,急忙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连锦年讪讪地吃了口茶,静默不语。
他是太上皇,这儿子后宫的事,自然是不太好管的。
不多时,吴意子便领着一个女子进门来。
华清斜眼一看,不禁有些发愣。
是那日在那水池边见到的女子。当年她毁了容,曾也用纱巾遮脸一段时日,那些日子她常常冲纱巾后看人,也养成了看人双眼的习惯,一见这星眸流转的光彩,心下自然便想起来了。
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
不觉心里已经有几分不悦。
女子款款走近几步,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皇上,太上皇,太后。”只觉得她举手投足,是不尽的风情,宛若有淡淡的轻风清辉萦绕在身。
华清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