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除了六公主和父皇派来监视她的落霞,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大兴国的七公主云画扇,只知道她是六公主陪嫁的丫鬟,生得一副丑陋不堪的容貌,叫做初儿。
“初儿……云初……”她喃喃地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
可是,既然不再被承认是公主,也不配姓云了吧?
初儿……
她只是个没有姓的可怜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没有人作证,有时自己都怀疑,那些过往的岁月是不是她的一个梦罢了。
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而那个曾经说要带她逃离那个牢笼的男子,如今又在何处?他是否会真的向父皇提亲,父皇又会如何找借口拒绝?
说她已经死了?说她已另配夫婿?
他……
会不会伤心?
依稀地想起那日,小溪边的情景。
她蹲在娘的衣冠冢边的小溪旁,对岸是一名男子,眉眼如玉。
有风吹起,撩动她一头随意散落的青丝,缠绕在颈脖与脸颊之上,遮了她的脸,却没遮住她的眼。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有着温润的眉眼,却透露出一种让她心惊的霸气,清冽如溪水一般。
对上她的眼神,那男子微微一笑,嘴角绽放一个笑容,竟比三月的梨花还要好看,那样的灿烂,那样的恬淡。
男子手中牵着马,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然后他便翻身上马,策马蹚过溪水,溅起的溪水沁入他的靴子,却顾不得,直到她的身边。
画扇愣愣地跪在了溪边,那男子惊艳的眼神炽热,灼得她浑身焦躁不安起来——除了言姑姑和温叔叔,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人看过她真正的容貌!
眼见着男子飞身上马,到了她的面前。
马蹄溅起溪水落在她的身上,却浑然不觉。
直到他朝她伸出了手,才忽地惊起。
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他。那如瀑的青丝依然随风缠绕在她的颈脖与脸颊之间,如舞动的妖,欢乐地跃动。
心却是忐忑不安,竟有一个声音呼喊着,渴望着,要她也伸出手去。
她微微抬起头,却看见那只修长白皙的手,那样好看。
不,云画扇!
心中忽地一个激灵,她忽地站起身子,抽出腰间的纱巾,要遮了脸。
却,风过,吹过那轻纱,袅袅在半空中舞动,翩翩落入小溪,随着那潺潺的溪水而去,瞬即消失在白色的浪花之中。
娥眉微蹙,掩不住心中的惶恐,急忙转过身子去,拿手捂了脸,却畏畏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有那双手,修长白皙,递过一条梨色的纱巾。
她愣住,不敢去接。
“这是我母亲亲手绣的……”那男子在她身后低声地,轻若无闻。
方才接过纱巾,手指一碰触,便感觉到那丝般柔滑,即使没见过什么世面,亦知道是上等的好货色。
她轻轻打开,见那纱巾一角绣着一朵淡淡的梨花,并一个“清”字。
来不及多做思考,便用那纱巾遮了脸,方敢转过身子来,直视他。
“公子可有什么事?”她小声问道。男子愣了半晌,才道:“我……迷路了,小姐可有去处,借宿一晚……”声音温柔若春雨,细细绵绵。
画扇更是羞得低下头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回与陌生男子交谈,心中慌得紧:“前面不远处有一处药庐,许能收留公子一晚。”
男子望住了她。
忽地,他弯下腰去,一把抓住她交缠着的小手,猛一用力,便将她那娇小柔弱的身子抱上马去。
便有一阵清水般的清冽味道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不等她抗议,男子亦便也跃上马背。
“请小姐带路。”他低声在她耳畔道,顺势搂紧了她的腰,让她柔弱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胸前。他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娇小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一扬马鞭,马儿嘶叫一声,小跑起来。
一只雀儿啾地在眼前掠过,惊起沉思中的画扇,叹了口气,是时候该回去干活了吧,再不回去,管事的又该骂了。
站起身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却看见一名盛装女子,正含笑好奇地看着自己。一身金色华服,绾的是百鸟朝凤髻,上面插的珠钗首饰,便是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也知道必定是价值连城。
只是微微含笑,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尊贵,颧骨上一朵绽放的牡丹,娇艳欲滴。便是看过自己那样绝美的容颜的她,也不禁惊叹。
画扇愣愣地望住那个女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华清亦望住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是好奇异常。
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纯净如水——必然是个心地干净的女孩儿——只是为何,要用纱巾将自己裹了严严实实的,像个蚕蛹一般?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见那女子愣在原地,她索性自己先开口问了。
正出神的画扇不由得惊慌,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