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守城老将王诚信接朝廷军令,调集周围城池守军,共计三十余万,务必将逆贼斩杀于城下。
许多年后,长风城周围的老人们回想起那一战,犹自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无数战争在此处发生。然而只有这一战,被称为“长风之战”。
攻城的军队抵达长风城下那一晚,分明已是星夜,可是漫山遍野的火光将大半天空照得明如白昼,压过一切星辰。空气中不安地弥散着焦炭和松脂的味道,军士们抹一把脸,抓出一道道黑痕,火势随着风势,舔舐着夜空。
长风城内,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驻扎安顿下的敌军们。方阵一个又一个的矗立起来,人头如同蚂蚁一般,沉默而迅速。其中一个方阵忽然起了动静,从中拉开一条空隙。旌旗翻滚间,一队人马急速行进,直入主帐。
城头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将军,那是……”
“宁王殿下。”老将军手握着长枪,仰头一笑,“很好,军容完整,训练有素,未让我失望啊。”
老将军一挥手,转身的刹那,忽又停步,问身旁副将:“我在此处驻守,已有多久了?”
“从先皇年间算起,已有二十年了。”
“呵,当年他还是个孩子,先皇便送他来我这里学习兵事,吃穿用度,和一般士兵无异。”老将军抚了抚花白胡子,“殿下倔啊,老夫就打,打到他下不了地……想不到,想不到有这一日,对阵为敌。”
副将自是知道这段往事的,低着头不敢开口。
“如今兵场相见,就看看这小子,这些年可有进益吧。”老人慨然一笑,转身下城。
江载初在主帐中坐下,佩剑尚未搁下边听卫兵来报:“景将军来了。”
“如何?”江载初起身相扶。
“这火已烧了月余,独秀峰几已化成坚实焦土,炽热滚烫,人足不能踏上。”景云站起回禀,“上将军,这山已经够热了。”
江载初点了点头,“渠道呢?”
“徐先生督促着数千士兵,如今还在深山中挖掘改道。”
“韩维桑人在何处?”江载初沉默片刻问道。
“和徐先生一道进了山,十几日不曾出来了。”
“知道了,去把孟良叫来,明日攻城,他为先锋。”
“上将军,守城的是,王老将军。”景云踌躇再三,轻声道,“你和他……”
“战场之上,并无师徒之谊,往日之恩。”江载初在灯下轻拭佩剑沥宽,一丝寒芒盈于眼中,语气平淡,“老将军与我一样,心知肚明。”
“可是——”景云低着头,一字一句道,“她用的这计,景云觉得,有失天道。”
“有违天道?”江载初霍然站起,唇角虽是抿着的,眼神深处却了无笑意,“我江载初顺应天道时,老天怎么对我?!而这所谓天道,又何尝顺应过我了!”
为主帅蓦然窜起的烈火所摄,景云后退半步,低头跪下,再不敢言。
翌日。
江载初以孟良为先锋,向长风城南门发起攻城之战。
列阵在前的虎豹骑只作试探之用,投石机上放下了巨石,如雨点般往城墙上砸去。砰砰砰巨响之后,青黑色的石墙上却只留下浅白色的印记,丝毫不能撼动这座城池。士兵们扛起百丈云梯,顶着城头上的热油、滚石,挪向城脚。
江载初站在主帐,右手按在佩剑上,一瞬不瞬望向前方战情。
斥候如同流水般往来于前阵与主帐,带回最新战报。
“虎豹骑先锋伤亡过半,孟将军已派遣步兵替上……”
“目前尚无一人登上城门。”
这漫天狼烟之中,江载初静静立着,修眉俊目之下,眼神冷酷。
麾下一名守将踌躇片刻进言:“上将军,这几个时辰过去,都是对我方极不利的消息。不如,让孟将军暂缓攻城。以免一战便挫伤了士气。”
江载初转身回帐,厮杀声中,他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一人耳中:“长风城防御之强,我早就知晓。大晋朝数位皇帝熔了从天下收集起的数万斤黄铜,浇灌在城墙上,真正是铜墙铁壁。我原本也没指望孟良能在首战便攻克城池。”
将领们互望一眼。
“申时之后,连秀将军率关宁军接替孟将军,继续强攻。”
“连秀接令!”
阵前督阵的孟良接到军令,狠狠骂了声娘,操了长刀站在阵前,大声喝道:“弟兄们!上将军下了命令,虎豹骑久攻不下,要关宁军来换咱们!”
“咱们拼死拼活打了三个时辰,眼看要攻上墙头,可这功劳要被连秀抢了!你们服么?!”
“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