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只是,我不是神。”把目光茫茫投向火红的笔,银光的盘和黝黑的沙,她慢慢抚住胸口,“罗大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每次一想起你,这里就会很痛。你不会希望我痛的,所以,我以后尽量不再想你了,好吗?”
“小逝!”如晦难得失态。
占笔刷刷又动了起来,安逝却像没看到似,比谁都镇定地说下去:“我相信,你喜欢我一如我喜欢你,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有半点伤心,半点难过,忘川水上忘川沙,若真有灵魂……那便洗尽前尘吧,安逝不愿成为你的牵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敢再看占笔写了什么,她转头冲了出去。
七十 文干事件(下)
夜色冷清清,静幽幽。安逝走着走着,来到一条河前。
河边有一对人儿在亲吻。
所幸生着低矮的树丛,她不欲打扰人家,也不欲被人打扰,挑棵树坐到底下,支着颌,什么也不想。
那对男女亲热了好一会儿,用突厥语咕哝着什么,接着听到悉悉索索似解衣声。
民风这么开放,来现场版?
等明白过来时,耳边已经响起了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她摇摇头,弓起身子准备离开。
一声惨叫。
她被定格般回头。一个男人站在赤裸的男女面前,一刀将两人贯穿。
阿史那思摩。
他半句未哼,又一把将刀拔出,顿时血如小型喷泉溅得老高,映着亮晃晃的刀面,十足噬血修罗的模样。
安逝被吓住,连退两步,碰到阻物。
一回头,是一个人。
没看清是谁,一声可媲美午夜凶铃的尖叫已经破喉而出:“啊啊啊啊啊——”
那人一把捂住她嘴:“三弟,怎么了?”
她眨巴眨巴眼,使劲咽了咽唾沫:“二——哥?”
什钵苾松了手,朝阿史那道:“看你把人吓的,还不处理一下。”
阿史那应一声,不知从哪儿招出两名属下,抬着那对情人的尸体走了。
安逝瞟一眼:“那个两撇小胡子的男的,我好像见过?”
随即想起来,是之前过幽州城门时跟什钵苾一路的:“他不是你的手下?”
什钵苾闲闲地答:“官职俟斤。”
她瞪圆眼:“你——你就这么把弩失毕部的俟斤干掉了?他对你不忠?”
要知道突厥大官主要就是左五咄陆部和右五弩失毕部,各置五大啜和五大俟斤,地位非同一般。
他弯腰拾起一个石子,咚,投入水中:“在没有任职俟斤前,他也是众多客部落中的一个酋领。”
她更不理解了,客部落一向对主部落俯首帖耳,即便想兴风作浪,亦难有充分实力。
也许她的疑惑太过明显,什钵苾抿一抿嘴,自嘲道:“依照惯例,客部落必须向主部落称臣纳贡跟出兵作战,可能我们做得过火了,现在这些部落,表面如常,其内里——哼哼,不是挟着私仇,便是负有宿怨。”
“那这个俟斤——”
“他早已联络各部,准备策反。”
“没抓到证据?”
“是。此人表现恭顺,实则滑溜,若不是我使一招反间计,恐怕还收拾不了他。”
“这么说,那个女的——”她顿一顿,“是作反间跟诱饵的吧,为何也要把她杀掉?”
“她知道的太多了。”
他平平一句,却让她听出狠绝,不由打个寒噤。
他又扔了一个石子,继续:“你是我三弟,我并不瞒你。从你当初能在地方大匐部队中活下来,便可知突厥内部矛盾重重。”
安逝飞速转动着脑子,联系近半年来所了解的知识:“按突厥制度,抓到唐人,一律当斩。”
“没错。然实际战争中,大匐们为使自己的实力不被过度消耗,往往违反上级指令,私自抓了唐人俘虏充当劳动力,有些甚至完全不顾大局——”说到这儿,他始终板着的脸笑了一笑,“不过,我很庆幸那一次他们违反规矩,让我碰到了你。”
安逝咳一声:“那你来场改革好了。”
什钵苾定睛看着她:“改革岂是如此容易?上面还有颉利可汗,即便没有他,单想想会触动各部多少利益,便知将是如何艰难了。”
这个二哥……真的不是以前简单爱玩的二哥了。
所有人,都会慢慢成长的吧。
后面传来脚步声,一看,是如晦,伊都干和桂婆婆。
“你们——?”如晦出来不奇怪,可能是担心她,另两个人特别是伊都干就有些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什钵苾拨了拨耳边的金环,扯上抹笑容:“杜大人,你终于肯出来跟本王见见面了?”
“托您的福。”
“找我有事吗?”安逝问。
伊都干指指她腕间:“忘川沙感应到了你身上的力量。”
“嗯?”她看向“护天”,“这个?”
“回天珠——啊。”桂婆婆悠然叹息,“他把回天珠给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