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棺中传出婴儿啼哭。
“感谢神医,真是起死回生啊!”一妇人抱起刚出生的娃娃,“还是个小子咧!单家嫂子,你快看看,快看看!”边说边把瘦小的婴儿抱到刚刚荣升做了母亲的女子面前。
女子满额冷汗,有气无力道:“多谢……神医了。”
孙思邈道:“你家相公呢?或有无家中亲戚?”
“唉,您就别提拉。”妇人帮她擦汗,“这孩子可怜,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也没亲戚,孤身一人到了我们村子……不过心地好,又有礼,大伙儿也喜欢他……”
女子静静地没说话,慈爱的摸摸婴儿的小脸蛋,接着松开右手,将一个东西挂在了婴儿脖子之上。
安逝一震。
那是一块银色锁片,上面刻着莲花。
记忆中,一条绿林汉子曾经笑呵呵的对她说:“丫头,我这儿有个小饰物,送给你,用它来换一坛竹叶青,怎样?”
她看了看:“你也会有这么小巧的东西,不像啊。”
“哎,据我娘说是家传的——谁信啊,凡给我的她都说流传了多少多少辈。我翻来翻去,好像只有这个东西适合女娃子戴,就给你,反正我估计我是没其他机会送人了。”
“算了吧,谁知道?说不定你以后还娶得一房如花美眷,就可以送给她啦!”
再回首,沧海已经桑田。
她颤颤地伸出手去,翻到反面,果然看见了那八个字:“福寿安康,地久天长。”
“哇——”
但见一片喜悦之中,少女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泪珠儿滴到女子脸上,她舍不得的将眼从孩子身上抬起:“你……为何要哭?”
“我……我……”安逝使劲让自己说出话来,“你是清英公主,对不?”
众人吓一跳。
胖大婶找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公公公公……公主?”
“你识得我?”清英苍白一笑,微弱到不能再微弱,“我早已经不是公主拉。奴家姓单。”
安逝鼻酸,扯一把孙思邈,附耳:“大神医,她——不会有事吧?”
孙思邈默默摇头。
她心里一凉,千回百转,尔后柔声对清英道:“单叔叔与我情同父女,可若叫你婶婶,会把你叫老啦,就叫你清英姐姐吧。姐姐可有什么话要说?”
清英两颊浮起不正常的红色,语调惊喜:“你……莫非你就是安逝?”
“是,看来单叔叔提过我呢。”
“你真的……是安逝?”清英紧紧盯着她。
“是的,我是。”她认真点头。
“太好了。”清英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微微喘息,“真的太……好了。”
“姐姐有什么话要说么?”
“他——”轻轻碰抚男婴的眉毛、眼睛、鼻子、小嘴,散发出母性至伟大的温柔,“他还没有名字呢。”
“嗯?”没懂。
“夫君说你知识渊博胜比男子,那么,帮他取个名字,可好?”
“啊——”她反应过来,看到银锁片,“天长。福寿安康,地久天长。单天长——好不好?”
清英笑了,声音渐渐低下宛若耳语:“天长,我的天长——抱歉了,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去见……”
天地好像一同没了声息。
“姐姐,清英姐姐啊——!!!!”
天长才刚来到这个人世,还没叫你一声妈妈,甚至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抛下他自己一个人睡去?
“阁下可是姓孙?”
“正是。您是——”
“老朽姓李,前往山中道观见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
“哦——难不成是找袁先生?”
“没错没错。若老朽猜得不错的话,孙神医也是住在彼处吧。”
“如此一来,正好同行!”
两人一见如故,谈得兴起,正欲大步前行之际,孙思邈指指后面:“那个小姑娘——”
安逝抱着哭得累了的小天长,一脸木然的站着,眼睛红肿,明显尚未从悲恸中恢复过来。
李淳风摇头,走过去夺了孩子,飞步疾走。
“喂喂,干什么?老头子你站住!”木头人活了过来,甩开腿急追。
孙思邈暗暗叫妙,赶紧跟了上去。
过不多久,前面出现一座青瓦白墙的道观,上书“三清”二字。
李淳风“咦”了一声:“观旁是一片杏林吧?”
“嗯,病人们好后栽下的。”
李淳风指指那如白雪覆枝的繁花:“杏花不是春天开的?现在好像——快秋天了。”
“这个,我这两天正准备仔细瞧瞧。”孙思邈抖抖药包,也是一脸神奇,“春天已经开过一次花了,本来叶子也脱了,还结了果,可谁曾想,就那么奇怪,它居然又长了新叶子,叶子出来十多天就开了花。”
“呵呵,也许是杏树们被孙神医的医德所感动,来个‘杏开二度’呀!”
两人笑着,朝道观迈进。
“等等,”孙思邈突然拉住老者,“杏林边有一只老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