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一出,安逝险些当场落泪。
士信早已收枪,来回在两人间打量。
“你们俩是……”红线问。
“哦,”安逝解释,“罗将军年纪比我稍大,所以我叫他大哥。罗大哥,红线姐跟我结拜过,是我义姊。”
慢着,她怎么好像、隐约、似乎记得,红线姐对罗大哥婉转有那么点意思?
赶紧冲红线看看,红线已然恢复了平常神色,根本窥不出任何端倪,只冲士信抱拳道:“如果将军不再阻拦,小女子就要寻父王去了。”
士信无可不可的点头,一贯的冰冷。
红线垂眸。安逝拉道:“红线姐,你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红线警觉。
她不敢看她的脸色:“牛口渚那边,早有秦琼秦将军守在那儿。”
“什么?!”红线大惊,想想建德才十几骑人马,“那我父王他——”
“……”
“驾!”红衣褐马,箭一般冲了出去。
“红线姐!”
“父亲有难,即便是死,又焉能不往!”
暮云蔼蔼,晚岚四合。
秦王命军士们将窦建德及王琬等打入囚车,押至洛阳城下,唤王世充出来相见。郑、夏两位皇帝,一个在城头之上,一个在囚笼之中,相顾黯然,忍不住悲伤而泣。
当天夜里,王世充召来众臣,商议突围逃往襄阳。
但诸臣皆已心灰意冷。
一人道:“我等所依恃者,唯有夏王。今夏王被擒,我们便是冲出重围,也终无所成。”
大家纷纷点头。另一将道:“李世民一日之间便大败夏军数十万,人心武功,咸不归附。若与他斗,无异以卵击石耳!”
这么一说,更是没了信心。
王世充自知大势已去,再无重新崛起的希望,流泪叹道:“天欲亡我,如之奈何?”
“驸马,驸马,你这是干什么?”清英公主见夫君穿起盔甲,绑紧头发,佩上短刀,忙碌而镇定。
雄信将金钉枣阳槊一下一下擦得锃亮,并不回答。
公主急了:“不是听说要投降?哥哥他——”
“公主!”雄信回转身来,按住她肩,“我保你哥哥,本想可以得到天下,谁知天不从人愿,如今洛阳难全,快快收拾东西去吧!”
“你呢?”不祥的预感如乌云罩顶,她死死盯住他。
不忍再看那双敏感的灵眸,他对准厅前听令聚集而来的众人道:“大乱将生,诸位在我府中经年也好,刚来也罢,总归都是父母生养。”边说边指着桌子上一大堆花花银子,“如今驸马府已经保不了你们,这些按月例加倍发放,快快逃命走吧,只是不要争夺打闹。”
仆婢们连声称谢,纷纷磕头。
她益发不安,揪住他衣袖:“不管你要去做什么,请先告诉我!”
雄信目光连闪,终于道:“我决定今夜乘唐营庆贺不备,单人独骑去偷营劫寨,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然后一死以报郑王待我之恩。公主!我走之后,你要自己保重!”
公主如遭雷击,尖叫:“不!不!!!”
“单某半辈江湖,结交朋友无数,到头来却没有一个在身边。”他迷惑而又郁冷的笑,“郑王固然名声不佳,待我以厚却是事实,还把你嫁给我这样一个粗人……”
她急急插嘴:“驸马,我——”
雄信摇了摇头:“今晚一去,决计难活。大丈夫倥偬一生,战死沙场,理所应当!然而,”粗糙的指腹轻轻抚上她莹白的面颊,深情道,“清英,我对不住的,唯有你啊——”
清英!他终于肯唤她的名字,叫她清英!
公主柔肠寸断,哽咽不能成语:“我——”
老天爷,为什么巨大喜悦的背后,却是让人如此窒息的残酷?!
雄信顺顺她的鬓角。
终于,放手,快步走了出去。
没有停顿,没有迟疑,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
背着余晖,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凄残的画面。
“夫君……”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我想告诉你的是,妾身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如雄信所测,大获全胜的唐营此刻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军帐里大摆庆功宴,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笑闹声此起彼伏。
“谁?是谁!”护守栅栏的士兵睬到一骑飞驰而来,未等看清人影,哀叫一声栽倒地下。
哨楼上见惊变突生,呼喝着从四面八方拥过来,但毕竟大多数还在吃喝之中,紧急间赶来的人有限,一时之中就见那人挥舞大槊东闯西杀,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鲜血四溅。
世民闻讯赶至,见状皱眉,左右一看,程咬金眼睛瞟天瞟地,就是不敢瞟向他;安弟右手成拳,紧张的眺望局势……
“尉迟将军,你去。”
“末将遵令。”
“等等——只许生擒。”
“是。”
待敬德上手,单雄信已呈体力不支状态,故而没两下,就被尉迟恭擒过马来,扔到地上。
帐中的残羹冷炙尚未撤去。
雄信五花大绑被押解到一旁,呼哧呼哧直喘气。
“单将军,”世民上前,“本王素知你勇猛非常,如今王世充气数已尽,天下归一,劝你降了吧。”
雄信呸一声:“旧主未灭,叛主背盟,岂是英雄所为!”
“嘿!”敬德叫道,“给你脸不要脸,想吃罚酒怎地?”
雄信狠狠盯住他。
世民并不气馁:“王世充已递来降书,即刻便是我大唐之臣。将军来归,哪里算得上叛主背盟?”
单雄信昂首而立:“李世民!我告诉你,要我的脑袋请使,要我投降,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