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头来:“史公子。”
她笑:“太子殿下。”
建成平展眉头:“每次看到史公子,总是让人心情为之一松,空气都清爽自在了。”
“殿下可是在笑我不拘小节,疏于礼数?”
“你若对我来个三叩九拜,我就要怀疑来的是不是真正的史安了。”
“呵呵,太子殿下在信中既以朋友身份相邀,史安自当从命。”
天上一只飞鸟掠过,影子投入了池心。
建成瞥一眼:“我看着鱼,鱼儿也许看着天上的飞鸟,飞鸟也许正看一片白云,白云也许在看着风——”
“就好像,人羡慕着鱼的自由,鱼羡慕着飞鸟的自由,飞鸟羡慕着白云的自由,白云却羡慕着风的自由。”
“那么,风又羡慕谁呢?”
池塘一方水晶似的清澈见底,鱼儿们追逐嬉戏,一忽儿东,一忽儿南,一忽儿西,一忽儿北。
放生,多么自认宽容的字眼。
如果不是被束缚,又哪来的放生?
放生之后,又怎知能重得人们所认为的应有的自由?
安逝沉吟许久,方答:“风啊,也许羡慕的是我们的心吧。虽然我们的肉体受着种种羁绊,但我们的灵魂却能自由飞翔。”
建成默然。
“太子不是说请我来喝酒?”安逝打破宁静,“这半天也没见到哪儿有好酒啊。”
建成微笑:“喝酒不在这边,设在荷塘旁。”
“边赏荷边喝酒?”
“去了自然知道。”建成卖个关子,举步带她往荷塘走,“上次祝寿时你那杯‘旭日东升’,真让人印象深刻。”
安逝扑哧一声:“不过是一种最简单的鸡尾酒罢了。”
“鸡尾酒?”
“我曾经生活过的一个地方,那儿的人把这种五颜六色的酒统称为鸡尾酒。”
“名字果然贴切。想那大公鸡的尾巴,不正是花花绿绿,色彩丰呈?”
“太子殿下一点就透,佩服佩服。”
两人说笑着到了荷塘。
塘边已有人备好了桌椅酒筷。水上系了一只轻舟,舟上两个侍女。
还未到盛夏,荷花并未开放,只隐隐有几个小荷花苞探出头来。
倒是那大片大片的翠绿,真让人感慨古人吟咏“接天莲叶无穷碧”之精妙。
“史公子是酒中高手,必知酒杯于酒的妙处,”建成带她坐下,“可曾使过碧筒杯?”
“是用荷叶做的杯子来装酒吗?”
“正是。公子喝过?”
“以前在书上识过这种喝法,却未曾实践。”
“那今日便不算枉来一遭了。”建成显得十分高兴,招手对舟中侍女道,“去摘两片连茎荷叶来!”
“等等!”安逝阻止,“与其让侍女们帮忙,还不如亲自动手。泛舟湖中,穿莲而过,想来更有意味。”
“好好好。”
当下携了酒,带上一个划桨的宫女,登了船。
“来,”建成拔过一片荷叶,取出簪子把荷叶刺穿,使之叶茎相连,放到她手中,“拿好。”
安逝咬住荷茎末端,建成往荷叶里倒上美酒。一股好酒的醇香,带着荷叶丝丝的香气清凉,慢慢滑进嘴里。
她吸了一口,然后用手捻住茎管:“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水。古人诚不欺我!”
建成也帮自己做了个杯子:“酒妙,史公子说话更妙。香冷胜于水,佳句,佳句!”
“我也是从别处看来的。”安逝往他那片荷叶上倒了一杯,微笑道,“秦青既在太子府上,可否请出来与我一见?”
“不急。”建成浅啜一口,“听说,公子是二弟的结拜兄弟。”
点头。
“如此——我也认了公子当弟弟如何?”
她瞧着他:“太子殿下说笑了。”
他一笑,轻叹:“难得有人与我感觉相投,却不想——”
“虽没福气与殿下做兄弟,当朋友也是可以的。”
“好,那就当朋友。”建成意味深长的加重语气,挥手示意丫鬟将船往岸上划,“希望是像公子与秦青,那样的朋友罢。”
岸边伫立一个身影。
疏疏朗朗,韶秀如画。
她跳上岸去:“秦青。”
秦青静静的注视她:“公子。”
三人在桌前坐定。
“秦青得太子相救,真是老天保佑。”安逝端起一杯酒,“我先干为敬,敬太子一杯。”
言毕一口喝光。
建成举起杯子,“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然。”她看向秦青,“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清楚?”
秦青摇头:“我们一行从封大人府中出来不久,就被一伙蒙面人围住,动手即杀了车夫。问他们是不是要钱,或是有何仇怨,或是抬出太常寺的名头来,都不顶用,后来只剩下我——”他顿了一顿,续道:“还好那时太子殿下的卫队经过,我大声呼救,才保住性命。”
“那那些蒙面人呢?总有抓住一两个吧?”
建成道:“凶手身手甚为灵活,竟一个也未擒获。”
“这可奇怪了,无缘无故劫杀太常寺的几名学生。我查过,死的几人来历背景都较为单纯,不可能是寻仇而来——也不是为钱,又不畏势,难道,”她好笑,“还是为色不成?”
建成看秦青一眼。少年迟疑道:“可是,他们把人都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