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是的。”
“趁这几个月时间,严格抓一抓也好。”他蘸了一下墨汁,“一行十八个人出去,竟然没有一个保护主子的,要不是后来安弟阻止——对了,救了安弟性命的那个士兵,叫什么名字?”
“此人姓常名何,乃步兵队一名寻常兵士。”
“平日表现如何?”
“他也是刚入伍不久。听一同操练的士兵讲,手上功夫有两下子,还算中规中矩。”
“那就把他提到骑兵营去吧。”飞笔写下一道军令:“救上有功,该奖则奖。安弟竟然没说被射这事,我差点还不知道。”
如晦笑着接过令书。
他瞧他一眼:“依你性子,总不该不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如晦依旧笑:“小逝是不知道这一层的。过年那会儿,她自己提了一大串牛肉去步兵营谢常何去了,还激励整个营的人努力向上呢。所以我估计,即便不破格提拔,不单那个常何,包括所有步兵们,可能都会奋勇杀敌、争立军功了。”
“哦?”世民笑起来,“这是件好事啊,看不出来安弟还有这本事。不过,他既然是我结拜义弟,也是你视若亲生的弟兄,虽然没有正式军职,但我已明确向全军表示过他的重要性。提拔常何,不但可作为激励步兵们的实质性手段,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了安弟的地位,以后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还是殿下考虑周到。”
两军相耗,不知不觉到了三月。
天气转暖,冰雪渐去,山坡上慢慢泛起了一片片的浅绿。
与宋金刚所部从一开始携着不可一世的锐气到渐渐消磨殆尽不同的是,唐军时常瞅准时机令小股部队进行偷袭,打得赢则打,打不赢就走,只以骚扰敌军,使其夜不安寝,一夕数惊为目的。
虽是小打小闹,但是积小胜为大胜。刘武周、宋金刚数次受挫,士气沮丧,军心开始涣散。
他们千方百计寻找时机,想与唐军来场堂堂正正的大决战,秦王却置之不理。
刘、宋两人就像两头找不着攻击目标的饿虎,暴跳如雷,焦躁万分,却又无处发泄。
这样一直拖到四月末,宋金刚军中粮秣已尽,再也耗不下去了。
秦王大帐。
“咦?”世民发出一声惊叹,“安弟,我瞧你写的字颇有王羲之的风骨啊,你也摹的是他的帖?”
安逝放下笔,搓手:“我没学过王羲之。”
世民再看看,点点头,又摇头:“像,又不太像。结体在平谨严实中多了奇险,在险绝中又多了平正,有种神气外露、猛锐长驱之感。我曾看过书法大家欧阳询的帖子,你这字体倒是跟他有点像。”
安逝不好意思了:“我就是跟欧阳师傅学的,不过没学一成就断了。”
“原来欧阳询竟是你师傅。”世民多看她两眼,“好福气啊。”
“老师很严的,”她抱怨着,脸上却浮起了微笑,“常说我坐姿不好,一练就要练好几个时辰,有时饭都不许吃……”
“可却让你习得一手好字。”
她瞪他,他扬眉:“难道不是?”
她不由扑哧笑开:“是。我们好久没见了,真有些想他呢——”
“报——”
“什么事?”
“禀报殿下,哨马探知,宋金刚不久前悄悄打开了城门,引大军往北撤了!”
世民陡然站起来:“立刻升帐!”
一刻钟后。
“各位将军,”青年脸上交织着激动跟兴奋,“大家久欲决战,已快半年有余。如今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可全力追击,一鼓歼之。”
“好哇!”史万宝率先叫道。
世民笑看他一眼:“不过,宋金刚历来善于用兵,诸位要多加小心,谨防中其埋伏。”
李靖道:“殿下欲派谁为主帅?”
目光一致聚拢过来。
世民抽出帅令:“本王是也。”
大家都笑了。
秦王出征,不就意味着胜券在握?
“好了,各部马上去准备!”世民拍掌,“半刻钟后,我率骑兵轻装疾进,后援一路跟上来!”
“是!”
众将散去,他又朝地图看了看,转身拿起挂着的战甲,一件件套上。
后面有些够不着。
正待开口叫卫兵,安逝上来,帮他拉好,道:“接下来可是一场苦战啊。”
“追人者,总比被追者好。”
“也是。”她点头,审察他周身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他按住她肩膀:“你就静候佳音吧。”
“是。”她立正,朝他行了个现代军礼。
他大笑,挟起头盔,转身欲走。
“等一下。”
世民回头。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上面是她刚刚写好的两句诗,吹干,折成条给他:“当你累得不行了,就打开来看看。记住,之前千万别动。”
“诸葛孔明的锦囊妙计?”眼睛里起了丝玩味。
她老皮老脸的:“嗯,没错,没错。”
后世书曰:
世民率军急追,一昼夜行二百馀里,因长时间的急行军,步兵后勤全跟不上,身边就剩几千骑兵。宋金刚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猝不及防之下一连组织了八道防线,全被他击破,“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
当时他已两天没吃饭,三天没解甲,找了半天找到只羊,命熬成汤与全军分享,睡了一觉接下去又追!这次追到介休,宋金刚组织了两万人马,一场大战,再败之,斩首三千级。金刚轻骑走,李世民仍然穷追不舍!
不过宋金刚也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屡战屡败竟然还想组织人马再打,但手下却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愿意再回去面对李世民,于是只好一路这么逃下去,从此一蹶不振。李世民追了几十里追到张难堡,因为泥尘满面,守门的唐军竟没能认出他来,直到他摘了头盔才急忙把他迎进城。此时世民又累又饿已经说不出话来,“左右告以王不食,献浊酒、脱粟饭。”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