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嬴政的话尚未说完,却被夷简倏地捂住了嘴,她又迅速扭头看了眼帐外远处的大殿,就在此时,殿内已归回了异乎寻常的寂静,那些宫女们全部清理完毕,肃穆地侧立在石柱两边,而下一刻,蓦地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走进殿内。
宫女们立即行礼,口呼:“二殿下!”
“你们都下去!”
白色身影走进殿内,身体倚靠在圆润的玉柱之上,好似对着一池的清水出神,那群宫女们瞬即走出殿外等待侍候。
二殿下!
夷简远远地看着他,姿势,神情,傲贵中却总感觉有那么点儿似曾相识。他个子很高,或许是要沐浴,长发就随意地散乱在肩上,白衣看起来纤尘不染。
整个大殿里始终响着细水流动的脆声。他站直身体,到了池边,他突然展臂,候在外殿的宫女,立即跑过来两名,默不作声地替他褪衣……
夷简瞪着那一幕,心跳顿时加速,就在转眼之间,他一身的白衣,已被褪至干净,外面宫女们的手,刚一移动到他腰间的亵裤……
夷简身后的嬴政眉头不禁一皱再皱……
不好意思再看,就在远处的人,他的亵裤褪至腹侧时,夷简慌忙转身,双眼立即对上身后的政……
两个人,四目相对!
距离,如此贴近!
他淡凉的呼吸,就在头顶,他异常高大的身影,几乎覆盖住她的全部,他透明的嘴唇,薄薄的,微抿,他长长的眼睛里,很深的……不由自主的,就那么不由自主的,夷简盯着他,硬硬地吞了一口吐沫……
(七)
就这样的对峙!
就这样的僵持!
夷简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忘了远离她们的大殿中央,那个巨大的清澈水池内,此刻有一个真正浑身赤裸的男人,他正在优雅地沐浴。
而对于她直直的视线,她近乎贴在他身下的躯体,被一袭薄绸的水衣包裹,勾勒出她温软玲珑的曲线,看起来,是彻底的成熟,诱惑……嬴政的目光,停落在她的胸前,属于他的,男人的欲望倏地席卷,看着她,嬴政的眉头再次皱起,脸色有些异样地紧绷。
她的年纪,是否能够承受男女之欢?
他,并不想,过早地撕裂她的身体!
半晌——
他终于强压下那股炽烈的欲望,伸手将夷简拉到自己身侧,夷简意识到气氛忽然变得沉闷、尴尬,她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一边。所幸外面的人并没有惬意地久泡,一会儿便起身,高大的背影瞬时充斥整个眼球,夷简下意识低头,微微靠向嬴政一边。
好像,这一刻异常的缓慢!
待远处的二殿下套上宽大的丝衣,待他高贵地离开,待宫门口伺候的宫女们吹灭了墙灯,提着灯笼跟着出去,大殿内再次恢复了深夜该有的清净,只除了静静的水流。深夜,殿外的风更加的狂肆,吹得树木沙沙直响,吹得纱帘飞舞婆娑。
走出罗纱帐后,到外殿宫门口,迎面就是一阵凉风袭过,夷简忽然感觉有些冷意。
“好像又要下雨了!”夷简开口,漆黑的高空暗蒙蒙的,看不见一颗繁星。
“雨,是自然对百姓的恩泽,大秦的许多土地,常年干裂。”嬴政沉声回答。
“那是因为你们秦国人不知道将汛期多余的雨水存积起来,还有,秦国人喜欢用竹木铺设地面,席帘,这就浪费了大量的树木,造成水土的流失。”
“你懂得倒是不少!”
“那是!”夷简有些小得意,“我父亲可是把我当成了真正的儿子,对我寄予了巨大的期望。”
“比如?”嬴政挑眉。
“继承家业!”
“你父亲恐怕要另择他人。”
“没有他人可择!”夷简摇头,“我没有兄长弟亲,只有三位姐姐,大姐和三姐都嫁了人,二姐,也到了秦国……”
随意地说着话,一路回到雎雍宫,夷简迅速拿了干净的衣衫到寝宫深处的隔间帘内,匆匆换好了出来,却看见他已经斜靠在床榻厚垫上,手里翻动着她放在枕边的竹简书。
“政!”夷简疑惑地问,“你要留在这里?”
嬴政抬头,看她一眼,点头。
“你还是出宫吧,毕竟我是女人,即使被这里真正做主的发现了,也顶多杖刑几下,丢出宫去,可你是男人,男人进入后宫,会当成是淫乱宫女和王的女人。”
“夷简!”嬴政倏地放下手里的竹简书,站起身,“若是见到秦王,你会把他的样貌公之于众,让六国的剑客行刺?”
他的提问,夷简愣住,这样的问题她并未仔细想过,先前说见到他的样子,说不准还能描述给她们的王,其实,也不过随意说说。想了一想,夷简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并不喜欢看到任何人死,但是,他太荒淫残暴,如果他想要六国亡,那不如,还是他亡吧!”
一句话,一个亡,仿佛一道冬天里的尖刺冰柱,狠狠地,直逼进心脏深处。
“你,又如何知道他荒淫残暴!”嬴政的声音,凉到极致,“别做让我觉得不耐的事!”
原本属于两人之间的那种唯有的安心、温暖,顷刻间崩溃、瓦解,他,冷漠地离开,夷简对着他的背影,蓦地疑惑,不解。
雨,终于下临,从半空里垂泻而落,击打在地面上,房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狂风夹杂着大雨,在殿外咆哮。夷简独自躺在床榻上,心情不禁跟外面的天气一样,有些低沉,说到底,政,他到底是个秦国人。
然而他,到如今却是她除了家人之外,身边唯一最近的人!
雨,暴躁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