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轻轻推开门,正坐在案几前拿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正焦急等待的太子直着背十分僵硬地站起来,显得比她更紧张,手足无措:“你来了?坐。”
“看书啊?”
“唔,看书。”
“好看吧?”
“唔,好看。”
连空气都变得拘谨起来。
眼前这个人我熟得很,吵架、打架,什么都干过,用不着紧张。阿彩!我叫你别紧张你听到没有!!前几天小菀说应该怎么装淑女来着?动作要尽量放慢,声音尽量要小要细,要把嘴巴嘟起来尽量显得占脸部面积比较小……
“你没事吧?”见阿彩一直站在原地发呆,太子忍不住走近她问。
“没事。”阿彩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找凳子坐,慌张中竟然一屁股坐空,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太子还是这一句,并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没事没事。”阿彩也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索性坐在地上掩饰摔跤的事实,“我就坐地上吧,反正我以前在这里都是睡地上的。你要不要也试试坐在地上的感觉?”
太子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扶着床沿直着背蹲下,再直着背坐下,靠在床沿上:“以天为被,以地为榻,这种感觉很乞丐嘛,挺适合你的,沈善柔。”
就这种时候还不忘损阿彩两句,是往日的阿彩早吵个人仰马翻了,可今日的阿彩却像只哑火爆竿没有反应。
“你的背怎么了?”阿彩明知故问。
“落枕扭伤的。”太子的视线刚好落在床边的枕头上,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落枕扭伤的是颈又不是背,这个谎撒得真够烂的!阿彩没有拆穿他,而是站起来,从床上拿了个枕头垫在床沿与太子的背之间,然后自己也靠着床沿坐在太子身边。
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闭上嘴。
沉默,致命的沉默。几乎连烛蜡滴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找我来什么事?”
“没什么,聊聊天。”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几乎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太子清清嗓子,问。
“离开皇宫。”阿彩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说了实话。
“你以为皇宫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子有点不高兴。
“说说而已。你呢?”
“我希望战争早日结束。”
“最好永远都不要有战争,这样我就不用再给你写信。写信可是个体力活,每次写完我都累得不行。对了,你小时候为什么要在树上刻个大字?”
“你听谁胡说的?”
“你娘。”
“没有的事。”
“少唬我,我到所有树上看过了,真的有很多大字!说嘛说嘛,告诉我为什么是个大字而不是个李字或者偌字或者太字?”
太子被缠得不行,只好从实招来:“因为小时候先帝和父皇都很疼我,什么都依我,让我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大王,一时骄傲,就往树上刻”大“字。你以为会像你一样写错字把太字写成大字吗?”
“你还别说,不到那些树上瞅瞅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写错字了呢,这回我记住了,太字下面有一小点,对吧?”阿彩挑挑眉。
“不是一小点,是一大点。”太子强调。
坐靠在床沿边的两人越聊越投机……
坐靠在床沿边的两人聊着聊着打起了瞌睡……
坐靠在床沿边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两个脑袋互相挨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154
清晨,平王来到冷宫,带来几套过年穿的新衣裳:“明明,这是你的;小志,这是你的,这是你们沈姐姐的,她呢?”
“她还在睡懒觉呢!”、“她一晚上没回来!”明明和小志异口同声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心思缜密如平王,立即察觉到小志说的才是真话:“她到什么地方去了?是皇后还是贵妃的人把她找去的?你们昨晚见她出去就该通知我!一晚未回……她可能会有危险啊……我去找她!”
那样的着急与担忧,连明明都不好意思再欺瞒:“不用去找她,她很安全的,她是去了偌哥哥那里。是几个太监抬着轿子把她接走的。喏,那个轿子现在还放在后院呢。”
平王觉是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彻骨的寒意弥漫。来到后院一看:原来是敬事房的轿子!
李偌,你究竟想干什么?!
155
“李偌!你究竟想干什么?!”睡梦酣甜中,太子听到一声凄厉如女鬼的叫声在耳边炸响。
睁开惺松睡眼,看见“沈善柔”披头散发地坐在他身边柳眉倒竖眼如铜铃地吼:“为什么我们会在床上?为什么我们盖同一张被子?为什么你不穿衣服?为什么为什么!!”
太子脑袋“嗡”地一声,连耳根都红了:“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为什么跑我床上来还盖我的被子?还有……你为什么只穿半件衣服??”
什么?!阿彩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件肚兜!她又羞又急地把被子全拉过来包得严严实实的,顺便踹了太子一脚:“你个死人李偌,上次偷看我洗澡,这次又……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你死定了!等我穿好衣服你就死给我看!”
太子忍着背疼慢慢坐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哼,那么激动干嘛?该看的上次出征前就已经全看了。不过,我倒想知道我是怎么个死法!!”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太监通传。
阿彩吓得脸色都变了,手足无措:“这回怎么办?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顾不得背伤,太子迅速放下床帐,不由分说把被子从阿彩身上扯下来,猛地把她按倒,再用被子盖住两人:“睡下点,你的头别露出来!”
阿彩赶紧把头缩进了被窝里。一张被子就那么点大,为了不露馅,她在被子下面紧紧贴着太子后背。
“太子,听说你背部受伤了?”透过若隐若现的床帐,可以看见皇后走入房中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是的,母后,所以请恕儿臣不能起身相迎。”太子的左手紧紧拉住床帐的中缝,生怕皇后会上前拉开床帐。心想:不管什么事母后都能略知一二,看来东宫确实有她的耳目在,幸亏昨晚支走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不留一人。
“怎么弄伤的?为什么不管大事小事总是瞒着哀家?”
“谢母后关心,伤是……在战场上,我被受了惊吓的马摔下地,伤了筋骨,还未完全康复,偶有复发而已,不碍事,儿臣不说也是不想让母后担心。”
阿彩这才留意到太子赤裸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他撒谎。是受了多重的伤才结了这么长这么深的疤?会有多痛?当时没有一个亲人陪在他身边,他是怎么扛过来的?回来后只字不提,要有多坚强?
“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不必了,母后,我昨日已经看过御医擦过药酒了。想必母后今日来此还有更重要的事吧。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阿彩嗅嗅太子的背:他又撒谎。他身上一点药酒的味儿都没有。都是我设的那些抓贼的陷阱害了他,他的背伤还没好完呢,又这么一摔,唉~~~
“听说这几日你跟平王妃走得很近?”皇后切入正题。
“不过说一下战场上的事,父皇不给我机会说,我总要有人倾诉一下,对否?”太子暗暗担心身后那个人听了会难过,会误会。
被子下的阿彩才无暇顾及这些,她仔细回想昨晚情形:半夜我冷醒,迷糊中忘了究竟是在冷宫还是东宫,糊里糊涂闭着眼睛爬上床,随手扯过被子来盖……睡了不知多久又开始觉得热得直冒汗,在半梦半醒间自己把衣服脱了接着睡……天呐,我错怪他了!
“那你就跟哀家说战场上的事吧。”
“慈悲为怀,我不认为母后会懂。”
“够了!送你上战场正是因为要辟你和她之间的谣,你倒好,一回来就找她?”
“那好,不找上官筱儿,就找沈善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