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逐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飞鸾宫。他回来之前琳琅喝了药,也恢复了些力气,只是要下地行走仍显得有些勉强。
琳琅见了他后高悬着的心算是归了位,问道:“阿珣让人带走你,所为何事?”
逐风听她提起景珣,想起早些时候他的话,毫无保留地答道:“殿下昏迷时皇上下了旨意,责令镇国大将军领兵出征,右相随行监军。不知是谁无意间向皇上提起了铁卫,皇上便把我召了过去——”
“他想要铁军卫?”琳琅骤然打断了逐风的话。
逐风点头,复又摇头,道:“属下与皇上说了,这世上早已没有铁军卫的存在。”
琳琅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否则逐风也不会此时才回到飞鸾宫,遂又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皇上并未说什么,不过右相提议让我一道随军出征。”逐风顿了顿,道,“却被任将军否决了。”
身侧的景姮睡得有些不安稳,翻了个身在琳琅怀中乱蹭,琳琅伸手轻拍她的背哄着她。过了片刻,她才问道:“皇上又是怎么说的?”
逐风蓦地沉默下来,他的沉默让琳琅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等了好一会儿,逐风轻缓地说道:“任将军与右相离开后,皇上与我说,若我同意随军出征,他便让殿下离开皇宫。”
逐风忽跪道:“属下婉拒了皇上的提议。”
“起来吧,你做得很对。”琳琅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逐风以此换来她出宫的权利,于她也是毫无益处。如今她的身边只剩下逐风,少了他,就如同被折了翅,那样只会让她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
逐风自地上起身,心态却有些复杂。他心知此番景珣不曾刁难他全是碍琳琅,想到这儿,不免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琳琅没错过他的打量,叹息一声,道“逐风,你这便悄悄去一趟将军府吧,我想见恒凌。”
逐风敛了情绪,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模样,应允之后便离去。
琳琅低头看成了看怀中的景姮,陷入沉思。
她本欲请求霍妩出面请恒凌进宫,未了却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会儿确实还未到用她的时候。
恒凌要进宫还是极为容易的,早先她身体无恙时,景珣不许她进宫,任凭她怎么去闹腾。但这会儿她卧床不起,又让逐风去给送了口信,恒凌会想尽办法来见她。
琳琅又想起景珣,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真的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待到深夜,琳琅等来的不是恒凌,却是景珣。
因她还在病榻,素来与她同寝的景姮便被乳娘带走,夜里她昏昏沉沉入了睡,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她变得敏感,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人靠近。
眼睑未掀,却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人是景珣,他虽极尽可能地放轻了步伐,却仍惊醒了她。
景珣坐在床畔望着琳琅,见她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便知她已经醒了,但又见她不睁开眼,便往床柱上一靠,道:“阿姐,既然醒了,就睁开眼吧。”
琳琅遂睁开眼。
这些时日以来,景珣并无什么出格之举,挑这时辰来看她实因白日公事繁忙抽不出空来,景珣何等聪明的人,知他若有什么出格之举,琳琅便会躲得更远,何况今夜他只是来看看她,并未想要做什么。
即使是这样,琳琅还是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见他虽坐在床畔,却也坐得远,琳琅倒是宽了几分心。在离开皇宫之前,她不想再惹出点什么,否则不单是宫里头这些妃嫔,连带朝中一些大臣也要针对于她。
寝宫中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忽明忽暗,景珣站起身走了几步,挑开了一旁遮盖在夜明珠上的黑布,四周顿时亮堂了不少。
他再次踱步坐回原来的地方,也不顾琳琅的冷淡,笑道:“阿姐看起来气色不错。”
即使琳琅不愿搭理冷漠以对,景珣仍能谈笑自如。
是以,琳琅的冷淡并未坚持多久。到底是自小疼着的弟弟,纵是有再大的不是,内心深处仍不忍苛责。
琳琅有些口渴,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景珣拦住。景珣为她倒了水,亲自喂她,她自知无力取水,也不拒绝。待饮尽杯中水,忽听景珣道:“小时候我生病都是阿姐喂我喝药,喂我喝水,还哄我入睡的。”
虽过了许多年,景珣仍记忆深刻。
琳琅亦是记得,只是不若景珣记得那般深刻,喝了水,感觉喉咙不再那般干涩,好受了许多,回过神来见景珣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像深渊般将人囚住。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索性放弃了。
景珣却不打算放过她,他微微低敛了眉眼,似是哀伤地问道:“阿姐当真哪些不想见我?”
“阿珣,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琳琅别开眼,道,“忙了一整日,深夜还要赶到这儿来探望我,你也该累了吧?”
“不累。”景珣微微抿唇。
琳琅无奈一笑,道:“可是我累了。”
景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那阿姐睡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却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寝宫中燃着不是从前熟悉的檀香,白日里琳琅问了明素,明素只道是内务府派人送来的宁神香料。
四周的香味似乎浓了几分,琳琅昏昏沉沉逐渐有些摸不着北,倦意席卷而来,让她无力抵抗。
闭上眼前,她轻叹一声,道:“阿珣,我很想念离离。”
许是因寝宫中燃着的安魂得有,琳琅很快便入了眼,景珣靠着床柱犹如老憎入定般,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离去。
内侍在前头打灯,凉风徐徐,轻拂过景珣的脸,却无法吹散他心中的抑郁。
飞鸾宫终于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越走,便离得越远。景珣忽地停下了脚步。唤道:“留景。”
“在。”留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