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完全陷入自我的世界里,一个人喃喃自语,目光竟有些呆滞,我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你为什么要见我?”我皱眉,再度开口。
“义父大人很爱干净,他绝对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污秽,闲暇的时候,他经常做各种各样奇怪的菜式,只是做了之后又都倒掉,在司徒府,谁也不能碰他做的点心和菜式,甚至于……连在司徒府看似最受宠的我……”
“你究竟为何要见我?”见她一个人又哭又笑的模样,我竟然难受。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没有死……”她张了张口,随即眉头微皱,俯身开始干呕,“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我站在原地,看她一个人表演。
“你没有死也好,”她浅浅地笑开,很温柔的那种笑,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嘴边的秽物,“你没死,义父大人就不恨我了,”她微微偏着头看我,“以为你死的那一刻,看到义父大人眼中惊痛入骨的神情,那死一般的寂灭……我好后悔啊,我真的好后悔,义父大人那么孤独,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陪着他,让他不那么孤独的……可是,原来能够让义父大人幸福的人,只有你而已啊……”她低垂着眼帘,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所以……请你对他好一点,好吗?你陪着义父大人吧,只要有你,义父大人就不会那么孤独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一片哀戚。
我仍是看着她,不语。
“或许这样我的很可笑,知道得这样清楚,却为什么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笑得温婉,忽然,她面色微微一变,“可是你爱的是董卓是不是?你恨义父大人……你为什么不喜欢义父大人,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喜欢董卓?!你为什么要喜欢那样的人!”她开始尖叫,歇斯底里地尖叫。
“够了!”被她叫得头疼,我咬牙低吼。
她却真的安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瘦削苍白的脸颊上缓缓浮现一丝奇异的笑容。
“你找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看着她,我声音淡淡的,胸口却是开始发紧,发疼。
那不是我的痛,是貂蝉的痛。
可是,为何我竟能感觉到她的痛?
“嗯,”她点头,又缓缓扬唇,“义父大人喜欢你,所以我要帮义父大人拥有你,那样的话……义父大人就不会恨我了,他也会对着我温和地笑吧……义父大人就会原谅我了……”
“你疯了,”抿唇,我下了结论,那样偏执的爱,令我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是啊,我疯了,”她笑得奇异,“我诅咒你,永远不能和董卓在一起,你是义父大人的。”
“为什么?”我讶异自己还能如此平静。
“因为……我怀孕了。”一手抚上尚且平坦的腹,她弯起唇,“是董卓的孩子。”
什么叫晴天霹雳?
现在就是了。
原来,当一个人太过震惊,脸上是不会有表情的。
现在,我就是面无表情。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我却是手脚冰凉。
突然间发现,这一刻,有什么东西碎了,碎得无声无息。
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铜镜,我扯了扯唇,在铜镜里看到一个笑得不伦不类,丑陋至极的女人。
眼前这个顶着笑笑的名义嫁给董卓的女人……怀孕了?怀了董卓的孩子?
我以为我会哭,我以为我的心会痛死,可是这一瞬间,看着那个女子眼中的晦暗,我却突然觉得现在仿佛只是恍然一梦……
在这个府邸,我,成了局外人。
怎么忘了,我本来就是局外人啊,一个误入迷局的局外人……
“他,高兴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
“当然,”她笑了起来,可是眼睛里还是晦暗,“他说,那孩子一定会和笑笑一样漂亮。”
“这样啊。”我喃喃。
笑笑,是谁?
我,又是谁?
我,是谁?
董卓拥着那个叫做笑笑的女子,一贯阴鸷的神情一定会变得很温柔。
……原本,那样的温柔只属于我。
“蝉儿,你果然在这里啊。”一个温和地声音突然响起。
王允不知何时来的,他缓缓走到我身旁,脚踝处的铃铛“叮铛”作响,我忽然想起昨夜他喝醉时的神态,还有他脚踝上那一圈淡褐的疤痕。
我看到貂蝉晦暗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她急急地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来处。
“蝉儿,我们回家了。”那个声音温和得令人沉醉。
“义父大人……”听到那个声音,貂蝉面色立刻生动起来,她站起身来。
下一刻,我便感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只是那温度令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貂蝉一脸错愕地呆在原地。
“蝉儿。,”他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笑得温和,“回家了。”
我心里微微一惊,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是怎么也甩不开。
那个声音唤的是蝉儿。
只是那声蝉儿,唤的却不是那个满心期待的女子。
真是一个颠倒错乱的世界,仿佛每个人都是疯了一般……
谁是谁,谁又不是谁?
“董夫人大喜。”王允终于看向那个满心期待的女子,却是笑着贺喜,眼角眉梢都是温和,温和得残忍。
我看到那女子微微僵住,死灰的神色一点一点爬上她苍白如雪的容颜。
她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的心开始痛,那是貂蝉的痛,不是我的。可是,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痛楚……这是为什么?
“太师大人就快回府了,你们走吧。”貂蝉终是微微垂下眼帘,我看到她的手止不住地在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