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又是一拱手,“请帝帅亮兵器!”
“不用了。”帝林淡淡一笑,从马夫座位上缓缓走了下来,“也许轮不到我动手。”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忽见方才黑影跃下之处,又出现了一批同样诡秘的人,演练整肃,行走间片尘不惊,竟个个是高手。
黑衣人脸色一变。“帝帅竟早有准备?”
帝林不答,只是转过身,如未看到眼前的一切,抬步向巷子口走去。
黑衣人脸色急变,正欲抢上前,第二批人已经从屋脊上跃下,挡住了秦旭飞的人。
后面冰刃声不绝于耳,帝林恍若未闻,仍然只是静静地向前走,淡淡地停在那个衣着素净、优雅清朗的男子面前。
“丹青,”帝林熟络地打了声招呼,“都安排好了吗?”
柳丹青微微一笑,近在眉睫的斗争仿佛不能影响他分毫,“自然安排好了。”
“我们谈好的事?”
“我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柳丹青轻轻地说,“这一点,帝帅应该比谁都清楚。”
帝林颔首,“走吧。”
巷子口早已停好了一辆马车,柳丹青掀起车帘,等帝林先上去后,自己再悠然地跟了进去。
巷子里的械斗还在继续,无论是燕宫的杀手,还是魔宫的刺客,两强相争,都有一番厮杀。
可无论再激烈的战争,总是有人胜,有人负。
只是,结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帝林已经走了。
掀开帘子,柳丹青望着燕国的大街,淡淡地说道:“好像要下雪了。”
美人谋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楚国落第一场雪的时候,齐王王子情回国。
回国当天,卫津便派人将王府戒严,对外宣称“防贼人加害”,其实明里暗里已经与东宫势如水火,暗杀层出不穷,田京不得不将原风雷营的人一并调来,维护京畿安全。
王子遥向燕王提出的请求被驳回后,他也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很显然,燕王选择了帮王子情,而不是站在他这个储君这边。
只是楚王还在位,王子遥不至于当众做出什么事情来,京城暗潮汹涌,表面上却平静无波。
在王子情回国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王子情得到了本次科考的主考官之职。秦王出事后,礼部还未来得及被太子的人掌控,王子情的上位,恰恰将那一批还未“投主”的人收入麾下。王子情领命后,第一时间戒严考场,杜绝试题泄露,严惩行贿受贿,摒弃寒门贵族之分,让天下士子耳目一新,振奋异常。
考试结束后,上榜的人不再如往常那样全是贵族子弟,其中有半数是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士子。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当然歌功颂德,但是朝堂上近大半的世家官员则对此大有微词。
楚王虽然还坐在皇位上,但是一直有点痴痴愣愣,对朝堂上的争吵充耳不闻。王子情望着御座上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老人,很奇怪地,心中已没有了丝毫纠结。
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阐述自己的观念,并表示,那些寒门子弟可以先调往地方,若功绩卓越,再调到京畿。
这个折中的方法让众臣终于停歇下来,龙椅上的皇帝点了点头,匆匆地走了下去。
后面的帘子被寒风吹起一角,露出萧淑艳妆的脸。
王子情的手又开始发凉。
从燕国回来后,他总会感到莫名的寒冷。在面对铺天盖地的刺杀时,在用强硬手段将静妃从宫中接出去的时候,在王子忻来信拼命地询问“写意姐姐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时候,他都会变的很冷,冷到骨髓,冷到心底。
可是心很平静,一次比一次坚硬,一次比一次沉着。
王子情的手腕与冷静,让楚京的人大吃一惊。他就像突然崛起的新星,耀眼而疏离。
那批入选的人才全部被调往了江北,鼻子灵的人,已经闻到了异味。
王子情在为自己铺设退路。
第二件,是有了潜逃在外的吴王的消息,自上次帝都流血那夜就一直行踪不定的王子永,被人发现出现在庆国,与庆国的国君把酒言欢。
楚国的使者前去索人,却被庆国的人无端地赶了回来,两国的关系变得相当紧张。
但庆国上次被燕国偷袭,受了损失,而楚国内政混乱,两国都有投鼠忌器之疑,一时半刻,也打不起来。
暂不为虑。
第三件,是一件小事,极小极小的事情。
素素要临场了,卫津要在家照看妻子,特意请了两天假,专心专意陪着素素。
王子情合上公文,在大批虎骑军的簇拥下,从衙门向王府走去。
官府明文规定,军队是不能进京的,但王子情就敢将虎骑军光明正大地引入京来,每次出行,都是声势浩大,前前后后的随从不少于三百人,若是人想从中行刺,那几乎是难于登天。
军队的人,虽然并不是武林高手,但是整体协调,行军布阵,却远远胜过那些成名高手。
当然,若行刺的人是魔影那样的绝顶人物,当然要另当别论,只是卓云是皇后私生子的谣言传开后,魔宗似乎撤出了楚国政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们活动的消息了。
齐王走过的地方,百姓们好奇地观望着。
那次科举的改革,显然为他赢得了极好的名声,即使是这样明目张胆地率众示威,百姓也没有什么异议,反而以为,齐王之所以会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全是因为他在堂上为寒门子弟据理力争的缘故。
他赢得了人心。
可是真相是什么呢?
王子情撩开马车的车帘,漠然地望着两旁对他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群众。
真相只是,他笼络人心,只因为他要用这人心!
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得如此理智、如此冷漠了?
变得,越来越像秦旭飞。
王子情又笑了,他当然不会变成秦旭飞。
秦旭飞是为了他守护的燕国而牺牲他所爱的人。
而他王子情,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牺牲整个天下!
帘子被轻轻地放了下来,不小心瞥见他面容的少女低低地呼了一声,“齐王好俊!”
那是一种脱胎换骨的冷、脱胎换骨的傲。
让人不敢直视。
马车停在一扇熟悉的大门前。
满园的兰花已经枯萎殆尽,寒风袭来,春寒料峭。
过了残冬,转眼又是春暖花开之时。
王子情掸了掸衣襟,大步走了进去。
守门的管家匆忙地跑到内堂,向卫将军禀报。卫津撇下素素,快步向厅堂跑去。
跑到门口,卫津突然心里一酸。
负手静立在大厅中央的王子情瘦的吓人,并不宽大的锦袍在他身上,多多少少有点体不胜衣的错觉,飘飘荡荡,直欲羽化,眉宇间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齐王变得强势了,变得心狠手辣、当断则断了。
可为什么,自己反而觉得更沉重了?
“卫津,”听到脚步声,王子情转过身,微微一笑,“今天有闲暇,特意过来看看。素素怎样了?”
“多谢齐王挂念,素素……”
卫津的话还未说完,一直在里面照顾的稳婆突然冲了出来,大声喊道:“将军,将军,夫人要生了!”
卫津一听,也顾不上招呼王子情,迅速向素素的房门走去。
稳婆笑着挡住他道:“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进去的,将军且在外面等着。”
卫津嘿嘿地笑了笑,在外面搓着手,不安的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