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遥皱眉问:“凤仪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母后身为教主,也会这么身不由己?!”
辛清璇缄默半日,良久低声自语道:“不要再扯上卓云了……这也是,我这个母亲唯一能为她做的。”
只是这句话说得太轻太轻,王子遥没有听见,隐身在窗外的人也没有听见。
后门的小巷内,卓云负手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毫无表情地听着魔影将方才那对母子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她的神色一直平静,整个过程中,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唇角甚至还挂着那抹慵懒清浅的笑容。
魔影说完,颇有点担心地望着宗主。卓云却只是抬起头,望着远方的河堤边,轻柔飘动的杨柳,轻轻一笑,“起风了。”
原来是起风了,怪不得身上会那么冷,丝丝缕缕,入魂入魄。
“你先下去吧。”意识到旁边人的担忧,卓云回头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然后闲适随意地往堤岸走去。
轻颤的手缩在袖中,突然触到了一块寒玉,固然是寒玉,却也比她此时的心暖了许多。
下意识地握紧它,卓云决定好好问一下那个人,这该死的谣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信,我不希望是你做的。
即使我们本是敌人,我就是,不希望是你!
我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落日熔金,暮云开合,卓云停下脚步,悠然转身。
信靠在柳树下,闲闲适适,脸笼在树枝洒落的光影里,看不真切。
可是卓云是真的笑了,笑意从心底蔓延到眼底,再从眼底散在唇边,即使她自己都未察觉。
“信,” 她用了一个手势制止魔影的冲动,从容地走到那个人面前,从高处俯视着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信抬起眼眸,眸光很快地扫过卓云不小心露出的玉石上,目光微柔,“谣言不是我造的。”
卓云愣了愣,随即了然,心中似有什么被放下了一般,说不出的轻松。
信不曾对她的身世大加攻讦,这一点,对她很重要。
“最近身体怎么样?”卓云索性靠着他坐了下来,自来熟地问道。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听到她淡然的语气,还以为是两个要好的朋友闲聊叙旧。
信涩然一笑,“你是问阴蛊?”
卓云回头,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那天你明明知道我想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信浅笑,头微微偏了过去,静静地说:“我已经脱离天机阁了。”
“嗯?”卓云有点始料未及,却依然从容。
“你是真是假,我不会追究。”信继续说,“被你种了蛊也好,至少以后还有一点联系。你若是死了,我也会活不了,我若死了,你的母蛊也会难受吧……说起来,也算是生死相依了。”
卓云的脸色变了变,信这样淡然地说起生死,让她不悦。
“就这样吧。”信随意地站起身,灰色的衣袍染着点点金辉,绝美的脸自始至终都平静得如一张寒冰制成的面具,“我不会与你为敌,也不会帮你,若是你想用蛊毒要挟我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卓云不语,执拗地望着湖边渐渐微黄的草丛。
信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走开,卓云突然直起身,手拽着信的衣摆,低低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被我下蛊?”
“因为……”信惨然一笑,“我无能为力。”
也许少庄主说得对,他现在已经是天机阁的最大隐患了,如果自己都不能把握自己,还怎么赢得其他人的信任?
卓云怔了怔,松开拽着衣衫的手指,突然也觉得无力。
如果一开始接近信只是为了一个玩笑,一段隐衷,那么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天机阁,她应该快刀斩乱麻,杀了他或者放了他。
可是此时此刻,仿佛有一句不属于她的话从唇边逸了出来,“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她静静地说。
信久久不语,也久久未动。
“既然你已经离开天机阁了……”卓云抬起头,灼灼地望着他,“和我在一起吧。”
信怔然,然后苦笑。
面前的这个人,他时常分不清真假,便如这番话,也辨不清是真心,还有别有用意。
“你爱我,是不是?既然已经没有身份的顾忌,为什么还急着要走?”卓云暖暖一笑,继续安静地说着话。
信彻底无语——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心思,卓云一向都心知肚明,也许在第一个装醉的晚上,在她揭开他面具的瞬间,或者在酒馆遇见的第一面,她便一直在诱导着他,因为他知道——他爱她。
可是,卓云自己呢?是不是在处心积虑恶作剧的同时,也把自己赔了进去?
“留在我身边,阴蛊……我会为你解开,我不会逼你做什么,也不会让你对付天机阁,只要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就行。”卓云的声音几乎低成了耳语,若不是信的听力足够聪敏,几乎会以为那只是风的叹息。
“难道你不怀疑,我也许只是骗你?”信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