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喝过酒,甚至见过她两次醉容,第一次,她为他捞月,却掀开了他的面具,第二次,他为她心疼,偷吻了她。
这个人不仅没酒量,也没什么酒品,当然,信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你答应吗?”卓云不怕死地反问道。
“既是你自愿,我有何不可?”信绝美的脸上滑过一丝戏谑,方才沉若煞神的神情也略略松懈了些。
即使面前这个人说不出可恶,但是,依旧怀念她的醉容。
那么脆弱无助,却又那么倔强骄傲。
卓云唇角一勾,狐狸般的笑颜再次从眉梢眼角逸出来,眼波潋滟,似融化了最美丽的星空。
信看得有点失神,随即恼怒地转过脸,“酒呢?”
他必须,杀了卓云,因为卓云不是他的敌人,而是少庄主的敌人!
他没有宽恕她的资格。
“拿酒来,百年竹叶青。”卓云拍拍手,自有一位店小二抱着两大坛未开封的酒走了上来。到了桌前,那小二放下酒坛,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百年竹叶青正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俗称一碗醉,就是说无论酒量多好的人,只要一碗就能醉,不知公子……”
“全部留下吧。”卓云挥挥手,笑道,“至于银子……”
“公子既是柳公子的客人,还谈什么银子,只是公子少喝点,这酒后劲很大。”小二又啰唆地交代了一句,这才退了下去。
卓云抬眸,近乎挑衅地望着信问:“怎样?一人一坛,敢不敢?”
“只怕你不行。”信说着,便拍开了身后酒坛的泥封,一股馥郁馨香的醇酒味顿时弥漫了酒楼的每个角落,连下面经过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向这边望了过来。
“果然是好酒,这样的酒丹青也不知道给我一点,还藏在店里,唉,回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卓云一边没头没脑地感叹道,一边为自己倒上了一满碗。
信也二话不说,满上一碗,然后仰头喝尽。
入口极致辛辣,直窜到喉间肺腑,然后马上就有甘甜之味从舌底逸出,颊齿生香,确是好酒。
再看卓云,那人一喝酒便红了脸,朦了眼,一碗未尽,已经是憨态十足。
“认输了?……”信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卓云又为自己满上一杯,很豪气地一口饮尽。
信愣了愣,只得又喝了一碗。
卓云的脸愈加红,眼波是江南雨后的湖,氤氲含情,明明似醉了,偏偏又能一碗接一碗喝干,连换气都不用。
信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是情势如此,他只能陪着喝干,心中已觉不妥。
如果这样都还没醉,那以前醉后失态的事情,包括第一次吻她的时候……
信郁闷得半死,几乎不用卓云催,喝得比她还快。
两坛喝尽,小二又极肉痛地抱来两坛,偷眼瞟了一下这两个酒量惊人的客人,脚就似钉住了一般,再也动不了分毫。
卓云自不必说,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妩媚至极,连信也终于染上了红晕,寒星一般脱俗的眼眸,也隐隐带了醉意。他本是绝美之人,却极冷极不真切,一分醉意,恰恰添了那一丝丝不多不少的凡尘之气,反而有种莫名的魅,如初谪世俗的神子,九分思仙,一分思凡。
见那小二久久不肯退下,卓云斜眼瞟来,风情慵懒,声音却寒冷如九州之冰,“还准备看多久?”
那小二打了个寒战,连忙转身往楼下走去,到了楼梯口处,又忍不住回首重新看了一眼信。
卓云不悦地扫过旁人惊艳的眼神,突然将身子往前一倾,众目睽睽下,吻住信微启的唇,然后在信愕然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个人是我的,你们再看,就把眼睛留下来。”
酒楼其他人立刻将头转过去,不再贪图美色。
信恍惚了片刻,随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卓云你……”
那句话还没说完,头却突然晕眩起来,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几重,连卓云欠揍的笑容,也莫名地模糊起来。
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跌回了座位上。
“你明明是风信子的首领,明明最擅长阴诡之事,为什么就是对我这么放心呢?”卓云站起来,望着已经醉倒在桌上的信,微微一笑,“我从五岁后,就未醉过了。”
说完,她随口吩咐了一声,“把他带回魔宗,他不是很想知道魔宗的深浅吗,这一次,让他如愿。”说完,她又俯下身,深深地凝视着信美若天神的脸,伸手将搭在他脸上的散发拂开去,“你既然已经溺水,那就不要出去了。”
“宗主,”魔影已经走了进来,忧心地望了一眼信,“真的要将他带回魔宗?”
“我的命令还要说第二遍吗?”卓云冷淡而平静地质问了一句。
魔影立刻垂下头,“不敢。”
“走吧。”卓云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柳丹青身边时,她又撇嘴道,“丹青,以后有好酒不能私藏啊。”
柳丹青乜斜着她,没好气地说:“主上喝酒跟喝水一样,这样的极品献给主上,不是暴殄天物吗?”
卓云点点头,极赞同地说:“也是。”
然后又回首,望了一眼被算计的信,浅浅一笑。
阴山山巅。
自十几年前魔宗被武林各派联手逼出中原之地后,魔宗的主要精英都聚集在阴山总部,这个人烟罕至的阴山绝顶。
这里固然没有药谷那样的天然瘴气,但是从山腰到山顶这段路上,却五步一哨,六步一阵,若想安然地从山腰闯到山顶那座巍峨的殿宇,天下之大,恐怕无一人能办到。
殿宇以黑色为主色调,中间一座高耸入云的主殿,众偏厅则按八卦阵形分散周围,辅以山顶的奇石嶙峋,依着山势,这殿宇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阵形。
也因为这天崖之险,千百年来,魔宗每每受到灭门之祸时,都能保存最精要的实力,等着重新崛起的机会。
卓云坐在床榻边,一眼不眨地望着熟睡中的信,信的呼吸始终均匀,似乎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她终于站起身往外走去,顺手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