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错了,本王促使这一门亲事,仅仅是因为,朝阳那孩子喜欢齐王殿下。”湘南王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奇异地柔和下来,此时,他不再是一个精明睿智的大将,而是个慈祥的父亲而已。
李写意心中一暖,然后又是一怅。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一个如此慈祥贴心的父亲。
“朝阳对不起你。”湘南王突然莫名地加了一句。
李写意垂下眸,淡淡地说:“郡主对写意一向不错,又何来对不起之说。”
既然决定装糊涂,那大家就一起糊涂吧。
“写意,本王答应你,只要你需要,本王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但前提是……不能有损圣上的威名,更不能做出对圣上不利的事。”湘南王的目光蓦然犀利,“你真的只是想扶持齐王那么简单吗?还是……”他突觉寒意,声音顿住,满眼疑惑地望着她,似乎想在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线索。
“是,仅此而已,不然王爷以为?”李写意回答得无比诚挚,反而让湘南王说不出话来。
“罢了,”湘南王沉默良久,最后喟然一叹,“天下,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老了,很多事不敢去做,也不想改变了。”
李写意闪开视线,良久才重回话题,“王爷,不知写意能不能与帝仲武将军见一面?”
“你要见他?”湘南王愕然,“为什么?”
“只是想见一见故人而已,还望王爷成全。”李写意朝着湘南王盈盈一拜。湘南王连忙伸手扶起她,犹豫了片刻,才答应道:“三日后吧,我来安排。”
“谢王爷。”
“别叫王爷了,我已经宣告天下收你为义女,叫义父。”湘南王重新露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拽着她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开。
“谢……王叔。”李写意低低地将后面两个字含糊过去,不见欢喜,只是淡淡的惆怅。
出了阁楼,照样是肖宁一路相送,肖宁的目光明澈干净,对李写意,全然是赤裸裸的感激。
楼台水榭,都是曾经相熟的景色,李写意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踩在磨光的鹅卵石小径上,一步一步,与童年的印记重叠起来,只是那一路的欢声笑语,却渐行渐远。
她曾以为王府很大,不知为何,今天却觉得格外小,小时候总是用来躲迷藏的高木古树,现在,却如一马平川般开阔明了。
极目望去,树影婆娑中,王子情靠在临湖的亭子里,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腿松松地展开,背倚着亭柱,专注地望着盈盈的湖面,他的神色极淡,甚至称得上安详,英俊的脸在光影中,泛着玉一般的润泽。
在他的对面,朝阳支着下颌望着他,言笑款款,淡蓝色纱裙与王子情白色的长衫相映相衬,在碧色的湖水边,美得如一幅画。
鲜亮的景,晃疼了游人的眼。
“写意!”朝阳首先发现她,当即像被当场抓住的贼一样,张皇地站了起来。
李写意只是朝着她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如所有偶遇的友人。
可朝阳还窘迫,讪讪地望了望王子情,心跳到了嗓子口,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王子情却很泰然,在朝阳起身时,他便转过脸来,冲她冷淡而礼貌地点点头。
“写意,过来一起坐吧。”眼见李写意准备转身离去,朝阳连忙邀请道。
李写意正打算推辞,王子情已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面向她道:“李姑娘,本王有事相商。”
“是啊,子情很快要离京了,写意……过来坐一坐吧。”朝阳词不达意地帮着腔。
“离京?”李写意霍然抬头,疑虑地望着王子情。
王子情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江北大旱,本王奉旨赴江北抗旱。”
李写意一阵恼怒,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不曾派人通知她,压着情绪,她闷声问:“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王子情回答。
“不行,需要五天。”李写意断然道,不容置疑地说,“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可是京城还有一些事没有交代,我还需要五天!”
“三天后出发是皇命。”王子情淡淡地说,“而且,江北疾苦,李姑娘不适合同去。”
“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根本不能独自离京!”李写意的语气已经不再掩饰怒意。
“本王同意你的建议,并不代表事事都要请示于你。”王子情也不知怎么执拗了起来,冷然道,“去江北,是本王主动请缨的。”
“写意?”朝阳怔怔地望着面前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从来温和的王子情,从来清淡的李写意,竟如此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彼此。
朝阳心中一黯,转头看了看王子情的侧脸。他俊朗的脸绷紧,眉头微皱,灼灼地望着李写意。突然觉得,他平日对自己的温文儒雅,反不如此时的怒容真实亲切。
“朝阳,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视线没有离开王子情的脸,李写意轻声说,“我有话要对齐王说。”
“朝阳,你先离开。”王子情也跟着说了一句,目光同样没有移转。
朝阳从来没有这样被忽视过,面前的两人,交织愠怒的目光,眸中映着的身影,分明只有彼此。
他与她,自成一个世界,旁人,只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