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悠,姑姑承诺给你的自由,你得到了么?
浑噩浑噩的睡过去,醒来时,阳光万丈,屋子却仍是一如既往的落寞,淡金丝线穿手而过,猛地收拢,掌心依旧一片空落,无奈的笑意还未滑至嘴角,忽然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今天起,西院的衣服都由你洗。”
我讶异地抬头,竟是一直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的废后杨素儿,今身着淡紫衣裙,眉间映满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故意刁难你,我还没那闲功夫,这是昨日皇帝来的旨意。”
洛梓轩?
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却不再说什么,讥诮的笑意在她眼眸里一闪,然后娉婷袅袅的出了门。
我的手握得很紧,然后轻叹一声放开,走出房门,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在这破败的西殿,更显荒凉。
枝叶苍凉的银杏树下,木盆里满满地堆着一大叠衣服。
洛梓轩洛梓轩,你到底要做什么?
以为我肚中孩子还好好生长着,所以你就变成法子折磨我想要一定将它除掉么?
“啊!”
伴随着我的尖叫,桶里的水哗啦倾泻一地,幸好退得快,才没让我唯一的一双鞋子被打湿。
初秋的天气还是颇为阴寒的,我有些畏惧的缩缩脖子。
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盆的衣服,又是一声惆怅的叹息,认命地拣起木桶,正准备再去水井边提桶水,忽然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下意识地回过头。
满脸污痕憔悴的梁迟沐就这样与娇艳如玫瑰的苏芸生狭路相逢。
然后我听到一声冷哼,随即传来嘭地一声关门声。
“娘娘,杨美人她——”
“烟荷。”
苏生低低地唤了一声,阻止了身边嚣张宫女即将涌出口的指责,我冷冷瞟她一眼,正欲转身,又听得她道,“梁嫔姐姐,好久不见。”
她巧笑倩兮地站在门边,眉眼盛满娇活,这满庭院的阳光似都不及她颊边两梨涡渗出的清甜笑意。
来向我炫耀么?
冰冷地上勾唇角,我讥诮满满地看着她。
很久,她忽然一声轻叹,“梁嫔姐姐,你为什么要那么倔强?”
呵呵,倔强么?
我眼里讥诮的光芒更甚,“流掉孩子时的撕心裂肺疼痛你不是更比我明白么?
还有,别再叫我姐姐,迟沐身份低微,承受不起。”
苏芸生脸色一白,踉跄几步,幸好烟荷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再不管她,我从从容容地提了水,费力地用石杵一下一下地敲打衣服。
许久,就在我以为她已经走了时,她忽然又出声道,“皇上是真的爱你,如果你肯迁就他,往日的疼惜宠爱都会重新而至。”
“你今日不是来炫耀你的宠爱么?
又何须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呵!苏贵嫔,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所得到你的宠爱都是因为流掉肚中孩子而来?
你可以安然的接受,但是我不行,我绝不会让他毁掉我腹中骨肉。”
即使肚子里只是一场虚无,我顿了顿,而后靠近她,“漆黑的夜晚,不知苏贵嫔可曾听到过孩子凄厉的哭叫声?”
“不!”
苏芸生一声凄厉的尖叫,甜美笑容瞬间消散,她忽地抓紧我的胳膊,“不是那样的!
我没有想利用它得到任何宠爱!
谁也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疼痛!
谁都不知道!”
我冷冷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看着她澄亮的眼眸里漫出苦痛,她忽而又笑起来,甜美似茶花的笑容,她指着自己,有些自嘲的笑道,“看到这样的笑容了么?
纯真无暇,甜美如花。
呵!这就是我所能得到他那么多宠爱的原因!
转眼看来,真真一场笑话,我的荣辱宠衰竟都只系你身上!
你以为他整日流连在翠微宫是为什么么——”
她顿了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暗暗地盯了我半晌,继而又笑道,“破镜不能重圆,破掉的并蒂莲依然也无法修补如往日的缠绵。”
说完,搭着烟荷的手出了西院,只留我一人在诺大的庭院里兀自发愣。
破掉的并蒂莲……
她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没再细想下去,惆怅地叹口气,便蹲下身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石杵敲打起衣物,恍恍惚惚地洗着,日上正空时,这满大盆的衣服终于洗好了。
刚站起身,揉揉酸疼的腰时,门又是“吱呀”一声。
呵,今天这西殿还真是热闹。
可惜,我还有那么多衣服要晾,也实在懒得管那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用帕子抹了抹绳子,再一件一件的将衣服抖开,晾好。
大功告成,转过身,却突兀撞见洛梓轩邪冷的俊颜,他的眉宇间填满忧郁。
相顾沉默。
我端着木盆的手越来越紧,指骨惨淡发白。
庭院里晚风抚过银杏树叶,沙沙的声音是天地间唯一的孤单唱响。
良久,我僵硬地转过身,却听到他骤然一声轻唤,“小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