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的事情还多着呢……”
“此话怎讲?”韩子川趁机往我跟前凑。
“嘿,你别动手动脚的,我让着你不是怕你,而是为了芳华。”
马车一阵颠簸,韩子川撑起了手扶好,眉毛一蹙,活脱脱的帝王气势便出来了,不悦地说:“小林子,你缓些。别弄得马车一个劲儿晃不停。”
“爷,您坐稳了,前面怕是有异。”
一声讥讽声从韩子川微扬的薄唇里冒出,他探身掀开帘子:“只怕是又遭埋伏了,你只管冲过去,保这一车,其他人不用理会。”
我讶然,抬眼便看到韩子川的手一晃,竹帘便放下了,惊鸿一瞥间,只看到驱车人健硕的后背。驱车人身上穿着寻常的粗布料,正拉紧缰绳,狠命地挥着马鞭。
原本有几个侍卫般的人骑马在前面护着的,这会儿全不见了,隐约听到林里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
怪了……
还有人敢围追堵截皇上的马车,不要命了吗?
韩子川朝我一笑,早已安稳地坐在一旁,他抚着我的手,轻拍了一下:“别担心,有我在。”话音还未落,转瞬间,听到细微的破风声。我一眯眼,伸手拽着韩子川的衣袖,就把他压倒在了软榻上。
扑哧一声,竹帘倏地被冲开,随即而来的冷空气侵占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一根箭深深地陷入了木头里。
好险……
再晚一步这玩意儿怕是已经穿透韩子川的后背了。
“爷,您没事吧?”赶车的人焦急地回头看。
“无碍。定要把他们甩在后头。”韩子川一张脸铁青。
这会儿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我探身就要出去,他却一把将我拽在软榻上,用手臂护着,将我拥入怀里。
外头一阵打斗声,我抬头望着他的脸,刚毅俊朗、眉宇凝重、目光凌厉,恍然闪过一丝杀气。
他……在试图保护我?
我侧过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何人竟敢抢这辆车。”
马车左右晃得很厉害,车身明显地颤了一下,沉闷的声响与搏击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竹帘上突然被溅上一大片猩红的血。
“受死!”
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闯了进来,身子靠在马车木板上,抓着一把剑朝我们挥了过来,白光一闪,剑气逼人。
韩子川反应极快,身形一避,牢牢地握住了那人握剑的胳膊,挡在了我前面。他咬着牙,目光寒冽,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我趁着这空当,腾出一掌便朝那人击去。那人身形踉跄,狠毒地望了我一眼,拿袖子一抹嘴,似乎没什么损伤。
我呆了,望着自己的手……
这会儿原本用了十成力气的,换作以前,就算未击中对手,光凭这掌风都能让人歇气儿,如今……那人没事,我反倒被内力冲撞了,体内翻江倒海的……
难道,我连三成的功力都不剩了吗?
“勺儿,小心!”
韩子川一声喝,我回了神,抬眼看见那人一剑砍来,这会儿是对着我了。
靠,早知道就不逞能了,你砍你的,关我什么事儿啊……
我左闪、右闪,身子是够灵巧,无奈空间太狭小,一不留神被冲撞到软榻上,身子生疼。我咬牙,探手朝四周摸了摸……触到了一个柔软的包袱。
情急之下,我捏出一把符纸,用食、中二指夹着,扬了一下,看也不看,便念了一个火咒。
那人挥起剑……
我淡定一笑,袖袍一扬,符纸燃烧,灼成一道火光便直扑他的脑门,力道之大直把他冲出了马车,火光染成一条巨龙,腾空而去。
我低头拍了拍袖袍上的灰,好像符纸用多了……
我撑着摇晃不停的车壁,扶起已愣在地上的韩子川,搀他坐在榻上,学着他开头的姿态,拍着他的肩,低声说:“别担心,有我在。”
他诧异地望着我,我莞尔一笑。
子川……
你以为,我五年都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吗?我有那么多公子,自也向他们学了不少东西。自从与肆儿学完这个后,平日里不用捡柴,仅用一张符纸就够生火,烤地瓜也忒方便。
这会儿……一把符全用了,刺客八成没了命。
风从破损了的竹帘里飕飕地灌了进来,外面林影交错闪过,把那片杀戮远远地抛在后头。
我蹙着眉头,沉思。
这招好是好用,却把马惊了……
韩子川稳稳地坐在榻上,沉默了一会儿,仰起脸望着我,声音上扬,还好死不死地补一句:“你有没有发觉,赶车的小林子已经坠马死了。”
我眉一蹙,忙拨开竹帘,抓紧车壁朝外探头望去。
一股腥咸、稠腻的热风迎面扑来,令人胸中翻滚,心生厌恶。车外空荡荡的,马背上被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会儿车晃得很厉害,耳边满是车轱辘碾压石子的声响和马蹄声……周围的景物移动得很快,不时有树枝打在车厢上,嘈杂极了。马被火龙吓得低头没命儿地撒蹄直奔,光看这模样就知道它被吓得着实不轻,都有些慌不择路了。
前面似乎是断崖……
我咬着牙去捞缰绳,那玩意儿被风吹得四处飘动,眼看着就要触到了……突然马车一侧抖得厉害,整个儿往左倾斜,似乎什么东西裂开了。我瞪大了眼睛,靠!这马车也能有人做手脚……
“勺儿,我怎么觉得这车有些不对劲儿。”某人从车厢里飘出了一句话。
“没错,就要散架了。”
马没了束缚,来了一个右拐弯,撒蹄奔得更快了……马车却歪歪斜斜地冲向了断崖……
我立即转身,搀扶起稳坐在软榻上的韩子川,破顶而出……一瞬间风飕飕直响,我们二人的衣袂翻滚浮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被我夹在胳肢窝里,风吹得发丝凌乱,眯眼问着。
我不理会,脚尖一踏。他还想问什么便噤声了,死死地搂着我。
这人啊,忒重……
其实掳着他飞出马车的那一刹那,我便后悔了……这个悔啊,肠子都悔青了。
你说我内力又没剩多少了,我逞强干吗啊。
还没上崖顶,我便没了气力了。
我的脚滑了几下,心里一沉,忙一探手,死乞白赖地揪着断崖上的一小块岩石。我光是应付自己都有些力不从心,这会儿还得承受另一个人的重量……我掀着眼皮慢悠悠地往下一瞅,马车已经完全跌入了山崖,残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