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子,咱们梁子结大了。
我一并抢了他手里的冰镇梅子汤就朝院里的石桌走过去,任凭他怎么气急败坏,我仍是丝毫不理会,还不忘在每个碗里啜一口……真好喝,凉快。
芳华浅笑着挑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他今儿穿了一袭绯衣,乌黑亮泽的发斜绾着,慵懒地垂在一侧的肩头,手搭在脸颊上,低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显得眉张扬入鬓,他是个男子,却妩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韩子川坐在一旁,也不知道从哪儿捞来了一把扇子死命地摇着,还颇有些怨恨地瞅着我用手护着的两碗冰镇酸梅汤。
风徐徐地从我们三人之间吹过。
折扇虽握在韩子川手中,却带着芳华身上特有的香气,偶尔间发丝轻扬,连带着风也爽透极了。从我这儿的角度隐约可见……芳华的衣襟轻颤、外袍绯红,内衬却是雪白的单衣,整个人清爽无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石桌,沉思了许久,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勺儿,这次卖了药,还余下多少银子?”
我眨巴眨巴眼,坚定地说:“五两银子。”然后我低头从怀里掏了掏,一并把白花花的银两放在桌上。
“哼,不错么,”韩子川的手肘搭在桌上,“买了那么贵的东西,居然还剩下这么多银子。”
芳华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我就说了,勺儿了不得。”
啊……真受用。
我心情大好,又喝了一口糖水,抬头却看到芳华摸怀里的书的动作时,差点儿被糖水呛了,他那衣襟外隐约露出了×宫图的边角,而韩子川一边扇风,一边从芳华的肩侧探手过去。他乜斜着眼,仍贼心不改地想窃书。
“勺儿怎么了?”芳华留意到了我的视线,侧头来望着我。
我心里发慌,忙垂下头,大口地喝着冰镇酸梅汤,原本想压惊,却没料到这沁凉的液体下肚后,五脏六腑一激灵,绞痛便从腹部蔓延开来,疼得我的手一抖,捧在手里的糖水便淋了我一身。
这一下我的脑袋清醒了。
我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怔怔的样子。
“傻勺儿,”芳华一惊,忙起身搀扶着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帮我擦着糖水,“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我的袍子原本有些湿润,在他的动作之下,水浸得更快了,湿透了的布料凉凉湿湿地贴在腿间。
“脸色怎这么苍白,莫不是患上热感了?这大热的天我本应当留意的,不该让你吃冰的,瞧我……糊涂了。”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还是有些疼……我呼吸一窒,腾出一只手按住肚子。
他却突然咦了一声,缓慢地直起了身子,挽着袖子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几片血渍印在了他的袖口上。
他挑眉,望着我……
我怔了怔,两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下,我那白衣胜雪的袍子上,不知何时像是被樱花点缀一般,落了无数个血花,还是被水染化开了、特别醒目的那种……
靠,我流血了!
我瞪着衣袍上的血渍,惊呆了。大腿根部感觉很胀,那种酸涩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我的手撑在石桌上,身子原本就有些站不稳了,可芳华却直愣愣地朝我走了几步。
“你……”我往后退了几步,在这最要紧的关头,就怕他会做出让我羞愤难当的事来。
芳华却拽着我的手将我拉近:“待着,别动。”
他轻轻看了我一眼,俯身探手,朝我的衣袍下一捋。
我浑身发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觉得腰腹间一股热流涌过——裤裆湿了。
惊吓之余,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有睁大眸子,望着他那双又大又亮颇有些无辜的眼睛。
他却收了手,指间摩挲着血渍,还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流了这么多的血,一定伤得很重。”
语毕,他也来不及擦手,便探出二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身上点了无数下。
我胸口的郁气还没吐出来,又被憋住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关切之情流露了出来,还一个劲儿地朝我身下瞅。
我愣了愣,呆了半晌:“没什么感觉。”
我低头傻傻地看着,自己这身雪白的袍子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三四点红色的手指印痕,昭示着各个穴道。
似乎是……
“芳华,你怎么能这般胡乱来止血,快些解了她的穴道。”韩子川在一旁又急又气,忙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为何?”芳华疑惑道。
“是啊,为什么?”我也很二百五地添了一句,“我觉得舒服了很多。”
“别问那么多废话,总之……”韩子川别过脸,脖子根都红了,极粗鲁地握着芳华的手,就往我身上捂去。
芳华眼角一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是很受用,立马给我解了穴。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靠不住,都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把你带大的。”韩子川叹了一口气,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手也顺势捏紧了我的手,很低地说了句,“随我回房,小呆勺。”
芳华却悄然拉住了我。我很犹豫……
韩子川揉着额角,眉头拧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似非似笑,眼神却很坚定地望着我,凑过头来在我耳侧轻声说:“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还要男子教吗?”
我眨了眨眼,裤裆里冰凉的一片,我清醒了不少,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下芳华一人站在那里,浑浑噩噩地跟着韩子川进了我的房。
干净整洁的房间,熏了淡淡的香,一股新鲜的竹味儿。
韩子川背对着我,将帕子拧干了,弄了一盆热水端了过来,低声说:“去屏风后头,擦洗一下,把袍子换了。”
“哦。”我站着不动,一个劲儿地朝他脸上瞅。他眼角眉梢之间染着红晕,耳根也在隐隐发红。
“啧啧啧……”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啧什么,到底是去不去……”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病,为何师父不能治,你却能?”
“你明知故问。”末了,他轻轻说了两个字。
“啊……没听到,再说得明白一点儿。”我笑眯眯地望着他。
“来葵水。”声音依旧是微弱的,不过却稍微大了一些。他咬住嘴唇不说话,微怒着看向了别处,“还不快些去换。”
我忍住笑,钻到屏风后头,匆促地擦了擦身子,却仍忍不住伸头朝韩子川望去。
他从我衣柜里拿了不少衣袍,左右挑拣了一些,摆在案上,抬起头朝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刀,把我那崭新的袍子给撕成了一条条的布料。
他在干什么?
“给,拿好。”一套干净的袍子和被叠成长条形的绸缎料,还有两截长条布段……从屏风后头递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探头问了一句:“要这绸缎与布条做甚?”
“夹在裤裆里头。”他颇鄙夷地望了我一眼,直接撩了袖子,“要不要我来帮你?”
“别别别……”我急忙缩回到屏风后头,死命地扯着布条,搔头纠结着,终究不得要领。
一炷香工夫后,我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