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声道:“皓儿,乖,我有要事与赵叔叔谈,你先自个儿玩去。”
皓儿懂事地眨眨眼睛,笑呵呵地跟千夙玩耍去了。
赵慕坐着饮茶,从我进门到现在仍是一样的坐姿,只是在最初的那刻淡淡一笑,便再无其他反应。他仍然是两日前我离去时的样子,白袍飘袂,姿态雍容,俊朗如玉。
仅仅两日,我便如此想他念他,真的放不下他吗?真的越陷越深?不,不是的……他利用我,利用无情,与赵显那只老虎斗智斗勇,他只是利用我……楚翼说他紧张我,因为我的失踪而失控,是真的吗?瞧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哪里心急如焚,哪里失控了?
诸般念头堵在心口,我心中难过,便匆匆拿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口渴吗?”他不咸不淡地问,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
我点头,心里憋闷得慌。
据楚公子翼所说,我在马氏牧场奇异消失,公子慕立即派人追查我的下落,千夙、墨痕和高挚查不到我的踪迹吗?如果三人查不到,以公子慕的才智与手腕,必定还会派人追查……最终,他是没有查到,还是根本不想理会我的生死?
四国公子都养了不少密探,公子慕麾下的密探怎会逊色于公子翼?如若不然,他“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誉便名不副实。公子翼能查知我的踪迹,公子慕怎会查不到?因此,他必能查知我落在公子雍的手里,而他没有派人相救,唯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他知道无情一定会去救我,决定冷眼旁观。
想到此处,我明白了,愈发觉得他可怕,寒气一点点地上升。
“是无情救了你?”赵慕问了句,阴阳怪气。
“是。”我清冷道。
“我知道无情会去救你,因此我没有出手。”
果真如此。
我转眸看他,眉间点染上冷冷的笑意,“既然无情出手,当然不需要公子慕大驾光临了。”
话一出口,才发觉我亦是阴阳怪气。赵慕斜眸瞅着我,须臾才道:“无情一人就足够了,再者,无情想要英雄救美,我自当给他一个机会。”
这话说得可真漂亮。我恨恨地腹诽,其实还不是你想隔岸观火、保存实力,以按兵不动之计获取更多的益处!
我故意笑得妩媚动人,“无情英雄救美,我当然感激在心。”如若再与他多费唇舌,我担心恶劣情绪会发作出来,于是道,“我乏了,公子请便,我先去歇着了。”
赵慕剑眉轻锁,莫名其妙地盯着我,我扯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斜他一眼,便飞速逃离。
在房中歇了片刻,皓儿便来唤我出去用午食,我推辞困乏,吩咐皓儿将膳食端进来,与儿子一道用膳。
皓儿一边吃,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说这两日多么想我、担心我,说这两日他都做了些什么,说得唾沫横飞,连膳食都忘记吃了。我打断他的话头,“晚上再说,先用膳。”
皓儿见我面色不悦,便闷头用膳。不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母亲,赵叔叔说师傅与母亲在一起,那师傅呢?为何不与母亲一道回来?”
是赵慕告诉皓儿的?以此让皓儿不再担心我?
我含笑道:“你师傅有要事在身,不便来此。”
皓儿失望地“哦”了一声,“等师傅来了,我要舞剑给师傅看,看我有没有进步。”
我笑而不语,皓儿忽然又想起什么,神秘道:“母亲,你不见了,赵叔叔好凶呢。”
我愕然,“怎么凶了?”
“天黑了,三位叔叔找不到母亲,赵叔叔很生气,吼他们……我从未见过赵叔叔这么凶神恶煞,吓得我躲在房里,不敢跟他说话。”皓儿心有余悸地说道。
“赵叔叔很可怕吗?”
“可不是!就像老虎,要吃人。”
“好了,快吃吧。”
我吃得味同嚼蜡,心里乱糟糟的。赵慕真的紧张我,可他为什么不救我?难道他真想坐收渔翁之利吗?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也太狠心了。
酷暑未去,我却觉得寒气逼人。
这夜,我估摸着大伙儿都就寝了,便摸索着来到马旷的房间。
叩门,马旷将我让进房间,点燃油灯,粗豪的面孔冷冷地绷着,也不开口,静待我出声。
他一定以为我为玉璧而来,摆出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事实上,我确实为了玉璧而来。
“马大哥不要误会,我不是为玉璧而来。”我必须先让他放松戒备。
“那你为何而来?”马旷粗声粗气地问。
“夜深来此,只想与马大哥叙叙旧。”我看他,目光深深。
他紧锁浓眉,不解。
我凝视着他粗豪的面孔,昏黄的光影在他的脸上幻化出浓淡不一的暗黑色泽,“马大哥无须奇怪,你我并不相识。”
马旷更是迷惑,“那你……”
我不想多费唇舌,进入正题,“马大哥可还记得,有一年四月,你献给公子渊一匹千里马,公子渊万分欣喜,迫不及待地骑上,可是那千里马性烈,公子渊驯服不了,幸得马大哥相救,公子渊才毫发无伤。”
他似乎陷入了陈年往事的记忆中,“那已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忽然,他浑身一震,紧盯着我,“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你是……”
“我是谁,无关紧要。”我打断他,警告他,“小心隔墙有耳。”
“我并不认识你。”马旷靠近我,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似乎想从记忆里揪出一张与我面容相似的脸,“你究竟是谁?你如何知道公子渊年少之事?”
“有心人,自然会知道。”我皱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