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颔首,即刻令军曹收拾轻装,分派人马。他转向我,正要说话,程茂却出声打断。
“公子,”程茂看看我,又道,“主公说,若傅夫人在,也请夫人同往。”
马车在路上飞驰,颠簸得教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魏郯弃了徙卒,只带了有马的几名从人跟着程茂一行上路。路赶得很急,好像后面有恶犬在追一样,跑上几百里就在附近州郡换马,几乎不带歇息。
我有伤在身,阿元跟着一起同车。魏安说要去跟父兄一起打仗,魏郯没有拒绝,也带着他一起上路。一路上,最高兴的恐怕只有他了。
魏傕为何要我去,程茂已经说得清楚。
赵隽,先帝时的丞相少史,由父亲一手提拔。傅氏灭族以后,赵隽不满卞后一党在朝中排挤异见,辞官而去。后来谭熙起事,发檄文笼络士人,赵隽响应,到谭熙帐下做了一名谋士。
程茂告诉我,赵隽其人有谋略之才,魏傕很是欣赏。不久前,赵隽被魏军擒获,魏傕对其百般劝降,可是赵隽坚决不从,于是,魏傕想到了我。我千里迢迢过去,就是要做说客的。
我和魏郯是在莱阳城外的军营成的婚,所以,我并非第一次去军营。
不过这次的营地显然要比我上次待过的大得多。在路上,我就望见了辕门上的旗子,周围立着拒马,气势隐隐。
还未到门前,已有一队人马迎将出来。
“长兄!”当先一骑是魏慈,笑容明亮。
“子贤。”魏郯打声招呼,“父亲呢?”
“丞相正在帐中。”
魏郯颔首,二人一边交谈,一边策马入营。
我透过细竹帘往外瞅着,只见营帐一列一列,许多军士在两边偌大的空地上操演,呼喝声此起彼伏。
当魏慈看到魏郯把我抱下来,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又笑嘻嘻地,上前一礼:“长嫂。”
“子贤。”我颔首。
这时,只听前方的大帐内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孟靖回来了么?”
魏郯与魏慈对视一眼,答道:“是,父亲。”
早有侍卫撩开帐门,魏郯带着我入帐。
§第28章 鏖战
帐内很是亮堂,天气热,魏傕身着薄衫,正坐在案前。
下首坐着好几人,俱是文士打扮,我认得两人,一是魏昭,还有一人,是担任我和魏郯婚礼赞者的王琚。
魏郯把我放下,让阿元抚着我,向魏傕一礼:“父亲。”
我也行礼:“拜见舅氏。”
魏傕颔首,片刻,目光落在我身上,一笑,“听说我儿妇崴了足,果不其然。”
我赧然,微微低头:“让舅氏操心了。”嘴上说着,心中却不住冷汗,我崴足的事他也知道,这老狐狸,耳目伸得那么长?
魏傕抚须:“是孟靖照顾不力,你可罚他。”
众人皆笑。
这时,魏傕看到跟着我们后面进来的魏安,更是高兴。
“孺子,过来!”他朝魏安招招手。
魏安走过去。
魏傕看着他:“你一箭射死了梁充的儿子?”
魏安抿抿唇,道:“不是,是军士射死的,我造的弩。”
“哦?”魏傕哈哈大笑,拉他在身旁坐下,转头对魏昭说,“下次阿嫆再说阿安不务正业,就让她也去打仗,看她能否赢一场。”
魏昭微笑:“正是。”
一场见礼之后,魏傕让我们入座,又让人盛茶水解乏。军帐中本没有妇人的位子,我又有伤,魏傕让人搬来胡床,在魏郯身旁安置下来。
“叔璜与我儿妇家是故友,又是赞者,当是熟稔。”魏傕向王琚道。
王琚道:“正是。”说罢,向我一揖,“夫人别来无恙。”
“胡说。”魏傕又笑,“我儿妇伤了足,岂言无恙!”
众人皆笑。
我向王琚和声道:“妾无恙,足伤并无大碍。”
侍从端来茶水,魏傕等人并不避讳我,开始谈起战事。
在座的除了魏郯和魏昭,其余人都是谋士,年纪有三十出头,也有须发花白。我尽量端坐,听他们说话。
谭熙声势浩大,一路从北方攻来,魏傕名为伐谭,其实已是退守。谭军一路紧逼至武陟,魏傕若是再退,就只能退到洛阳,到时候,河南大半皆落入谭熙之手。
如今困境,一是粮草艰难;二是谭熙在魏军营外筑起土山,以强弩俯射兵卒。征战对峙,粮草乃是首要,军士疲乏,则攻守无力;而谭熙居高临下以强弩来射,兵卒死伤,魏傕束手无策,进退两难,士气更是大落。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惊。
如此情势,难道不是危急了么?再瞥向魏郯,他面色镇定无波,眉头也不皱一下。
众人议得不多时,魏傕忽而看向我。
我心里“噔”一下,知道接下来该我了。
可是魏傕却微笑道:“孟靖不知体恤,阿嫤一路辛劳,不必陪着我等枯坐,歇息去吧。”
这话虽先提魏郯,却是对我说的。
我与魏郯相视一眼,顺从地向魏傕一礼:“儿妇遵命。”
魏傕特别为我设了营帐,待得在榻上坐下来,我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