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该是,”有人轻轻道,“该谁的,就是谁的。别人想夺,也夺不走。”
“你们这些蹄子,”教习宫女的姑姑走过宫室,听见些微的声音,走了过来,冷笑道,“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嫌教习不够苦么?”
众女低呼,连忙躺下。然而教习姑姑却不依不饶,道,“你们在闲聊什么?若不说的话,明日可饶不了你们。”
“你说,”她随手指了个宫女。那宫女倒是有些娇憨的,脱口而出,“我们在聊,陈娘娘好幸福哦。”
众女脸色都被吓地发白,偷偷去瞥教习姑姑的脸色,然而姑姑脸上却柔和了一些,扑哧一笑,“你们知道什么?”
适才那位宫女便撞起胆子,问道,“姑姑,你在宫里待的久,总见过陈娘娘地。陈娘娘有多美?”
“定是你们这些小蹄子及不上的。”姑姑笑道,“陈娘娘最初罢黜长门地时候姑姑还没有进宫。不过这些年,她住在玉堂殿地时候姑姑是在宫里的,远远见过几次,当真是眉目如画,怨不得……其实,”她话锋一转,“你们看悦宁公主就知道,能生出这么漂亮地女儿,当娘的,怎么可能差呢?”
彼时,陈阿娇却在长门殿与刘彻对弈。对于围棋一道,她自认水平不高,习了这些年,虽然比当年的自己要强上一些,却始终不是自幼习棋的刘彻对手。与他对弈,十场是要输掉九场的。然而刘彻贪看她的娇颜,棋未到中盘,便已经吻上她的唇,轻轻的将她拥到榻上。
她轻轻的笑,道,“这一场,可不能算你赢。”
“便是等一下再续下,”刘彻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心不在焉道,“娇娇还是赢不了。”
她笑容微僵,心下暗想,下一次,定要将棋盘顺手拂落。
很快,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欢爱过后。她便睡意重重的伏在,听他在耳边含喊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娇娇。你记不记得,”他轻轻地道。“当日,亦是在长门,我们下五子棋……”低下头来,她闭了眼,呼吸均匀缓慢。竟是已沉沉睡去了。
他目光炯炯,看了她许久,方低叹了一声,拂开落在她面上散落的发丝。
那些事,应当是远了吧。
《诗经》里曾言,七月流火。到了七月末,长安城的炎热便渐渐退下来,行在建章宫,仿佛闻到了秋天将来地气息。
京城各大官员。都在准备陛下巡幸汾水的有关事项。
而陛下巡幸期间,亦是皇长子刘陌,第一次以储君地身份。留居长安监国。
“不知道,”莫忧莫愁收拾着陈阿娇的行装。彼此有些忧虑的看了一眼。道,“太子殿下可做的来呢?”
阿娇正在侧畔看书。闻言好笑道,“有那么多重臣在一边,能出什么差错?”
而她信的过自己地儿子,刘陌足够精明,不会容了有人钻了什么空子。
“娘娘,”帘外,绿衣带着新进的宫女映朱,缥紫进来,道,“原先玉堂殿有三个宫女回乡了,按例裁了一个。这两个是我看着不错,带回来递补的。”
映朱,缥紫各自屈膝拜道,“参见陈娘娘。”
阿娇觑着这两个女子年纪尚小,一个娇憨,一个文雅,先自喜欢了,微笑着道,“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的,你们先住下,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二人恭敬应了。
“娘娘,”莫忧是在阿娇身边待的久了,知道这位主子脾气好的,问道,“你先告诉我们,这次随陛下往汾水,娘娘打算带谁去?”
这样一问,满殿的宫人,连绿衣都竖起了耳朵。只有新进的宫女胆战心惊,不曾料到,在这长门殿里,宫人可以这样与主子说话。
阿娇好笑的放下书,道,“我吩咐你们,外出地时候,行装不用收拾太多,够用就行。同样的,人也不能带的太多。这样吧,也不要说我偏心。宫女新人旧人各带一个,内侍中成烈沉稳些,我让他去伺候太子殿下了。就成续吧。另选一个宫女伺候悦宁公主。众人便叹了一声,不依道,“这不是让我们抢破头么?”
建章宫虽然华丽无匹,住了这么久,对宫墙外地天空,分外想念。
到了八月,准备了数月的天子出巡,终于就绪。
元鼎四年八月十日,刘彻带着陈阿娇,悦宁公主及一应大臣,巡幸汾水。留下年仅十五岁地太子刘陌在帝都长安监国。一应政务可自行处理,如有大事,需快马报给皇帝。
以太子府臣地身份入朝为光禄大夫的昔匈奴休屠部王子金日磾,以及以冠军候霍去病异母弟身份入朝,如今升至太中大夫地霍光,皆随侍。
“这才公平么?”从宫车里看出去,田野里麦子滚起一片青浪,间或看见一些粗陋但生气勃勃的村庄,刘初放下帘子,嫣然回过头来,面上一片灿烂,“都是哥哥出宫,我留在宫里。这次终于轮到我出宫,他留在宫里了。”
阿娇好笑的伸指点了点她的额,“你还和哥哥吃醋么?”
“哪里有?”刘初不依道,“我只是觉得,在这个宫,那个宫的待闷了,出来看看田野,心胸也要开阔些。更何况,”她仰首看着刘彻和阿娇,心满意足道,“父皇和娘亲都在身边,再好不过了。要是哥哥也在,就是完美了。”
阿娇扑哧一声笑出来,偏头看,刘彻眼中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刘初的兴致颇高,不肯住各地准备的行宫,硬是指了一家看上去很干净漂亮的客栈要住。刘彻疼宠她,依言而为。以平常客商的身份,要了最好的几间房。只是苦了随行的侍卫,微服保护。
“陛下,”杨得意苦着脸上前,道,“就算要住在这,也可以将客栈包下来,否则的话,鱼龙混杂,不安全啊。”
刘初听着不对,刚要出声,却见娘亲回过头来,好笑道,“哪有那么多刺客呢?要是包下来,我们出来住店,还有什么意思呢?”
刘彻淡淡的笑,瞅了个机会轻轻对她道,“朕——我只道只有初儿孩子心性,却不想,娇娇心思也还是这么顽皮呢。”
她眨了眨眼,无辜道,“若是夫君大人不想出来,谁又说的动你呢?”
他沉默了片刻,大笑道,“娇娇所言甚是。”
一一九:煮蟹挥琴夜色凉
祥福客栈的掌柜钱莱,远远看着这群人衣裳华贵,气度不凡。走在中间的黑衣男子,眉眼锐利,不曾作色,便让人不敢正视。知是这一行人之首,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躬身道,“本店是临汾城最好的客栈了,几位客官要住店,请跟我来。”
他有这个自信,他客栈里的桌椅器具,都在大汉中等富家常用水准之上。却见黑衣男子依旧微微皱了眉,心头一跳,知便是极富贵的人家了。
刘彻皱了皱眉心,看身边,阿娇和刘初依然兴致颇高,并不在意,便微微一笑,舒展眉头,道,“将上房全包了吧。”
“这,”钱莱欢喜之余,不由犹豫道,“本店有七间上房,有一间已经有人住下了。”
“那便要了另外六间吧。”陈阿娇抬起头来,阻止了杨得意将人驱逐的打算,道,“先将三间上房收拾出来,”她觑了觑刘彻的脸色,道,“一应枕被都要簇新的。房钱方面,不用担心。”她拍了拍手,自有仆从捧出了数贯钱,道,“凡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规格送上来,少不了你的房钱。”
钱莱暗暗心惊,恭敬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钱付的足够,掌柜的动作也迅速。很快的,就有小二过来,道,“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都收拾好了。客官请随我来。”
车马行了一天,刘初早就疲累,不过强撑着,此时安顿下来,就由莫愁伺候着住了二号房。先安歇片刻。
阿娇心里尚有少年时偷偷离了家,与好友在外面住的那种难得的兴奋。倚了客房的窗,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特有地山西口音叫卖声不绝如缕。
“娇娇喜欢这样的吵闹?”刘彻被伺候擦了脸,轻轻走近。站在她身后。
“嗯。”她的笑容尚抑不住,道,“在宫中住地久了,再听听这种声音,仿佛从云端上重回人间。再踏实不过的了他看着她地欢颜,淡淡道,“可是,这人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期盼着能找到条路,直上青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