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都知道了,她只好承认:
“不全是我扫的。”
他也不责备,只对着身边的内侍吩咐道:“通知御膳房,今天不用为陛下备膳了。”
接着,好像没事一样,照往常惯例检查她头一天该完成的功课。
课上到一半,就听见门外依依和守门的内侍说话的声音:“让我进去,我有事面禀竟王殿下。”
“夏昭仪,陛下和殿下正在行课,昭仪还是等殿下行完课再来吧。”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依依一定是来为她求情,她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萧默然一眼。
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还是一脸的漠然。
见他如此,她也赶紧收敛了心神,专心于课业之上。
好不容易课上完了,随着萧默然走出了书房。
依依和几个帮她打扫书房的女官跪在门外。
见到萧默然出来了,依依赶紧说:“殿下,陛下正在长身体,万万饿不得呀,请殿下收回成命。”
萧默然听而不闻,目不斜视地从依依的身旁走了过去。
跟在萧默然身后的她在依依身边停了下来,轻轻地说:“依依,你先回去吧。”
然后对她挤挤眼睛,暗示她快去找点吃的藏起来,等萧默然今天教完她看奏折,再拿来给她吃。
然后就跟着萧默然走了。
那天夜里,第一次尝到挨饿的滋味,在东宫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依依给她送吃的来。
后来才知道,她一走,依依和那几个女官就被软禁起来。
就这样,练完功后为萧默然打扫书房成了每日的功课。
开始的时候,手总是会被扫帚上的倒刺扎破,或者擦破皮。不过,渐渐的,手上多了握笔以外的趼,也就不再经常被刺到了。
当依依她们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一个月过去,她已经很习惯每日的打扫。只有依依,还不死心,几次三番向萧默然哀告,要萧默然别再让她打扫。
不管什么时候,依依总是竭力维护她的。如今,依依要她别为难萧默然,也是为了知道……其实,为难萧默然,就是为难她自己吧。
入夜以后,上弦独宿在女皇的寝殿坤安宫。今天十三,不用去和皇夫同宿,本来应该高兴的。可是,好冷,根本睡不着。明明殿里已经摆了火盆,还是冷。上弦知道,这是去年夏天落下的病根。
其实,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不过,母皇尚且是满了二十八岁才去的,她至少也要活到二十八岁才能甘心。
依依说得有道理,何必为难他?以她这破败的身体,无论如何也留不下子嗣了吧,也不必再纳侧夫来误人终生。就这样,每月十四,十五,十六去看看他,就这样吧。
趁着这几年,好好的,希望可以留给晨曦一个富足的月尚。哪怕只有几年,也要给月尚一个盛世。
“皇夫大人,陛下已经就寝了,您不能进去。”
他怎么来了?
已经亥时了,难道他乾宁宫的侍卫没有拦住他吗?
“曹公公,请竟王殿下进来吧。”
上弦本来想起身更衣,突然又想,算了,自己什么狼狈样子他没有见过,这种时候又何必呢,真的很冷的。
所以,当萧默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上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现在一定觉得很冷吧。
上弦见萧默然进来,就问:“殿下深夜造访,有……”
停在床前,萧默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这句话竟然问不出口了。
床前红烛高照,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这坤安宫里铺天盖地的红色,再加上眼前这位一身红色龙袍的美人,沐浴在淡金色的烛光之中,上弦竟然有种错觉,这里,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烛光闪动,他的眼中也好像有什么在闪烁……
和这样的眼神对视,她渐渐忘了眼前是欲置她于死地的人,忘了要对他严加监视,忘了他是朝中翻云覆雨的摄政王,也忘了她是月尚的女皇。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泓深潭,其实,能淹死在那里面,也很幸福吧?
“很冷吧?”
萧默然很温柔地问,眼光落在上弦裹着的被子上。
曾消失了的神志又回到上弦脑海中。
她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他这样深更半夜地闯进来,总不会只为了说这句话吧。
不答话,静静看着他,看他究竟还有什么话说。
他没有再说什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上弦大窘,不由自主地将脸转开:“殿下,你……”
突然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身上一冷,接着,她就被萧默然拥入了怀里,又被他放平了身子。然后,他拉过被子来把他俩盖严:“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呢。”
上弦的脑子顿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难道竟然是来向她示好的吗?
大婚的头三夜,遵循祖制一定要和皇夫一起度过。除了第一夜早晨起来,他曾经有过……失礼的举动,后来就都是主动抱着她入睡,也没有再像第一次醒来时那样惊吓她。她本来在奇怪,又觉得没可能,一向高高在上的竟王殿下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对她示好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若是三年前,他也能像现在这样……
算了,做什么白日梦?三年前,你不过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罢了,哪有资格得到他的温柔呵护?这么多年了,你的梦还没醒吗?
月上弦啊月上弦,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是女皇,就要守住女皇的本分。如今,他只是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吗?什么是关心,什么是讨好,你还分不出来吗?他失了势,就对你好,如果哪天他又大权在握,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把那些没出息的想法……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