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焱也不开口说话,一直静静地跟在她后头。越行越远,直到展念清的厢房前才停下脚步。
夜晚又返回最初的安静,空旷的黑色,寂寥的星辰。
风在吹,吹起他们悠长的发丝,吹起树叶的沙沙声。
这时候的展念清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火焱最先打破寂静,道:“为什么不进去搜查?”
展念清乌黑的发丝随风而起,有几缕拂到了她的脸庞。许久,她都没有回答火焱的问题。忽然,一抹微笑荡漾在她的唇边,她答非所问道:“今天下午来找你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和你聊水淼的事。”
火焱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无语。
“其实本来想不说也罢,可是,以我的个性,终究还是忍不住。”
“哦。”
“那天在客栈里,我或许做得真有点过分了。虽然我从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水淼向来不愿意多说什么,他甚至连喜欢这两个字都没和我说过。他什么也不说,所以我就什么也不问。是的,我不想打破我们的关系。我了解他,我也了解我自己,我没办法像他喜欢我那样去喜欢他,真的,我努力过的。”仰望星空,展念清闭上眼,“啊……我也越说越乱了。”
……
“我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跟水淼尤其亲近。怎么说呢……其实,我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你都应该是清楚的。唉,就如同你们熟悉我,我也熟悉你们。”顿了顿,展念清转过身子,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微小弧度,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却包含着最复杂的情绪,“我是不可能把你们两个认错的。”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
展念清跨前一步,视线牢牢抓住他,重复道:“我不可能把你们认错,绝对不可能。”
展念清闭了闭眼,轻声道:“水淼……”
“我是火焱。”
展念清的目光有些矇眬,望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思考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时,目光却已清明许多。她望了望天,片刻后又收回目光,再一次笑着道:“水淼,他应该是在生我的气吧?”
他的双唇抿得紧成一条线,深不见底的瞳孔凝视她,道:“我是火焱,所以我不知道。”
第五章 杀气萧萧再相逢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固执。这个人可以不承认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感情,他可以等到有着完全把握的时候再掀开自己的底牌。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展念清起床了,她揉了揉一双熊猫眼,洗完脸用完早膳,却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萧奇客气道:“展姑娘,昨晚没有睡好吗?”
展念清向他身后的火焱瞟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回他身上,笑眯眯道:“是啊,被那个刺客吓破了胆,晚上都睡不着,不知道萧谦前辈有没有探察到什么?”
萧奇脸色一僵,尔后道歉道:“对不起,昨晚还是被那个刺客给逃了。”
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展念清大方地摆摆手,道:“没关系,其实我们昨晚也没什么大损失。”
闲话几句,然后一行人便走出府邸。在萧奇的带领下,从热闹的街道逛到清幽的园林。再加上萧奇不时地讲解,一路上的确乐趣横生。
火焱和展念清两人的态度如之前一样,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昨夜那段对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演技简直精湛到家,偶尔对上彼此的目光,甚至还会微微一笑。
之后,众人又去了镇上最有名的戏班,在他们一起观看了一段戏曲表演后,萧奇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建议大家找家客栈用膳。在萧奇的推荐下,大家就近找了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店面走了进去,各自点了几个菜。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要说出来。”火焱的表情和之前有些不同,“还请各位见谅。”
展念清诧异地扬了扬眉,目光不由得向他瞥去。
萧奇颔首,道:“火公子何必多礼,但说无妨。”
这家伙想说什么?展念清正剥着花生,目光似有若无地盯着火焱。可是,从头到尾,火焱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笑了笑,道:“其实,我是水淼。”
然后,水淼替自己斟了一盏酒,仰头一饮而尽,道:“真是对不起,因为觉得好玩,所以跟哥哥偷偷换了,一直瞒着大家,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在这里我主动喝罚酒请罪,还请见谅。”
在场的众人明显怔住,只有展念清依然平静。她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剥着花生,递到嘴里,咀嚼,然后再接着剥下一颗。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火焱,不,应该是水淼说。
回过神,萧奇笑道:“哪里哪里,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水公子不必介意。”
司徒岭啧啧称奇,道:“你和令兄长得也太像了,我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没关系,没关系。”顿了顿,他笑道,“如果水公子真想道歉,待会儿多喝几杯罚酒就是了。”
展念清依旧在剥花生。
水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萧落英黑亮的美目看看展念清,又看看水淼。她神色中若有所思,仿佛发现了两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暗涌在流动。萧落英如白玉般的手托着下巴,红唇一弯,道:“想不到水公子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呵呵,我们没有发现倒也正常,可连展姑娘居然也给瞒过去了,这倒稀奇。”
展念清向萧落英轻轻一笑,然后待嘴里的那颗花生咽了下去,才抬起了头。她笑眯眯地盯着水淼,一脸平静道:“被萧姑娘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惭愧了。从小和水淼一起长大,居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眼眸中的黑色似乎更深了些,“水淼,你小子居然连我也瞒过了,呵呵,看来你的技艺见长啊!”
水淼扫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垂下眼,目光专注地盯着杯里的酒,他笑了笑道:“是啊,能够瞒过你,我也觉得很意外。”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固执。这个人可以不承认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感情,他可以等到有着完全把握的时候,再掀开自己的底牌,甚至,水淼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不愿在展念清的逼问下坦白,宁可选择亲口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于水淼而言,或许关系到其他更多的东西。
其他更多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