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名男子的情深意切也是这么迷人。
忽然想起那个人,那个曾经的皇帝。
曾经,他也是这样地深爱着她,无法自拔,甚至为她丢了江山。
那时的他,是否也已经知晓她进宫的目的,却依然那样爱着,宠着她?
无力地低垂下手,是凄厉的笑。输了,她输了。
周围是一片素净的白色,柔柔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这是在哪里?
华清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是地狱?抑或是天界?
她……
已经死了吧?
忽然遥远的地方有一束黑色的光芒,渐行渐近。
华清吃了一惊,正要转身逃离,眼睛却粘在那里,再移不开。
竟然是……
父皇,母后……
沈若水……
苏素……
德妃和小公主……
柳瑶……
还有一个奇异的,极其丑陋的肉块!
她们缓缓地移动着,从远方渐渐飘来,越来越近,几乎到了她的面前。
莫名的激动,果然是死了,你们来和我相聚了吗?
她又哭又笑,连忙迎上前去。
却……
只能从他们身体里穿过。
而他们,似乎并没有见到华清,自顾自面无表情地一路飘过。
“……”张嘴要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急了便用手去抓——终于被她抓到了,一双微凉的手!
“清儿……”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儿忽然不安起来,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连锦年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试图多给她一点温暖。
她是做梦了吧?
梦见了曾经快乐的日子,和爹娘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年华吗?
只是这些对于她,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
清儿,你受苦了……
从今后,我再不想让你受这后宫争斗的煎熬。
虚弱地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那好看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正紧张地看着她。嘴唇亦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无力,正紧紧地抿着,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连锦年……
心中有一丝喜悦慢慢渗透,她张了张嘴,低低地喊——
“皇上……”
声音干涩,似是从干枯许久的井底发出的声音。
那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连锦年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醒了……”
终于醒了吗?
虽然御医一再向他保证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罢了。虽然董佩芳和太后下手毒辣,却并未伤及要害。但是他却不能放心!只要一想到她所受的苦,她所受的痛,她身上这些狰狞的伤口,都是因他而来的,他就无法原谅自己,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打死!
尤其是,她的脸……
她也展开如花笑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有浑身的剧痛传来。
才想起……
也顾不上那疼痛,她急忙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印证那厚实的感觉——
果然,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左边的脸颊。
目光忽然变得木讷呆滞。
“清儿!”连锦年见状,惊呼而出,“这……”
“伤疤吗?”她淡淡地出声,神色是奇异的平静,嘴角如梨花般的恬淡的笑,却如同艳阳一般刺痛了他的眼。“再也好不了了吗?”
一瞬间的失神,于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那梨花般的笑忽地扩大,层层漾开如水纹般。
她毁容了……德馨公主,傅华清,毁容了。
她那张曾经为她赢来父皇母后的万千宠爱的美丽的脸庞,被毁了。
“清儿……”看着她忽然的失神,连锦年心中揪痛,恰若有毒针扎心一般,痛不欲生,“清儿,你放心吧……那伤口并不是很大,太医必定能医治好你的……”便是不能医治了,清儿,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有美艳的外表,我只爱你,爱你的人。
仿佛是没有听见般的,她低声地喃喃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眼角一滴清泪,缓缓流下。
连锦年……
我不再是那个有着和傅华清一样的脸庞的人了,你……
还会要我吗……
他的手微凉,又轻轻抚上她的脸,抚过那好看的眼,那鼻,那嘴,又抚过那疤痕上的纱布……
他的嘴角是温润的笑,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一般,此刻的温润,却是那么的怪异生涩。
“清儿……”你放心吧,以后我会保护你,真的……
保护你不再受任何伤害。
任何伤害你的人,都将得到惩罚。
第十二章 花落去
三月的春风,懒懒暖暖地吹过。
绵忆殿外睡心湖上的冰早已融解,如今是一汪荡漾的碧波。湖对岸有杨柳,垂了长长的绿发在水面上,扰乱一池春水。有许多鸟儿在那枝头上唧唧喳喳,间或有一两只,不耐烦久久地站着蹦着,展开了翅膀忽地从水面掠过,在眼底留下好看的剪影,便又忽地飞到对岸的枝头上去了。
绿萝拿了新摘下的梨花瓣,进来要给主子过目。福嬷嬷已被太后处死,是一个不清不楚的罪名,自那以后便由她来贴身侍候主子。却见那榻上空空,那对着湖上小台的门却开了。
心中暗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小盒,顺手拿起一张薄薄的蚕丝纱被,也踏出门去。
果然看见主子一个人倚在台上的石栏上,静静地望着那如画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