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叫沐莲子。”
“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会记一辈子。”
莲子只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真的会有人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牢牢地记住一辈子?
可是她知道他一定说会的。
就算多少年后忘记了,也并不觉得这轻易的许诺有什么错处。
至少在这一瞬间莲子是感激他的,至于将来的事,将来的事,谁又能想那么遥远呢?
三郎低下头,忽然间就落入了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温柔而又悲哀,三郎心头一震,这个女孩子,她什么都知道的。
她明明知道他的那些话随意敷衍,有多少的真心,有多少的假意,早已经在心里有了定论。
可就算是这样,望着他的眼睛里,却仍然把戒备慢慢地软化了,把身上的利刺渐渐地拔掉了。
以往这个时候,三郎心里是得意的,仿佛只有这样的玫瑰,才会绽放出更加醉人的馨香。
可是因为莲子那殉难一般的明白,这香气里,就掺杂了许许多多的苦意。
三郎的心突然像水一样的柔软了。
一而再地溃败下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为了一个人,柔软到轻轻一碰就融化了。
他轻轻地拥住了她,“会记得的,除非有一天我死了,埋在了土里,你就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上,这样到了阴曹地府,喝了孟婆汤,阎王问起来,我也只会记得你的,完全不记得我的。”
莲子被他说得破渧而笑:“我才不会刻。”
“那我们刻在一起。”
“谁要和你刻一起啊。”说话的一瞬间,莲子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薛桃。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跟他把名字刻在一起呢,她微微叹了口气,发现夕阳下的水池里,映着她的笑容微带着苦涩。
曾几何时,她也学会这样子无奈地苦笑了?
她不一向都是那个大开大合大哭大笑的沐莲子吗?
转过年来她就十七岁了,据说十七岁的姑娘和十六岁、十五岁都不一样,人们看到这样的姑娘,会说她懂事了,聪明了,也渐渐地长大了。
莲子不知道,那种微带着酸楚的笑意,是不是长大的过程中必须要收到的一份礼物。
第二天早上,莲子在郡王府提了一千两银子。
冯管家一听说,就急急忙忙地往账房里跑,看见银票交到莲子手里,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莲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冲他做鬼脸:“郡王说了,让我到外面去安个家,省得在你眼皮底下没法子亲热。”
冯管家气得一口热血喷上了半空:“你给我站住!”
莲子反而跑得比兔子还快:“郡王给我的钱,你一个老人家,岁数这么大了,平白吃什么干醋啊!”
冯管家这回连肺都快气吐出来了:“前面的人,给我拦住这个小王八蛋!”
三郎听见外面吵闹,出来一看,冯管家正追着莲子满院子跑。他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冯管家:“这是做什么呢?”
说着话冲莲子把眼睛一挤,莲子嘻笑一声,做了个多谢的手势,就笑嘻嘻地跑出了门去。
冯管家暴跳如雷:“三爷,三爷,我怎么对得起老夫人?!”
三郎拍着他肩膀,轻描淡写地说:“给她点钱,换个清静不好么?老冯你也太想不开了。”
冯管家一愣:“他不再回来了?”
又想起莲子说要到外面安个家,总不会在眼皮底下胡闹,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哪想到莲子其实不过是往会香居客栈里送住店的钱。
会香居是长安最贵的客栈,这些天店住下来,李白也实在花了不少银子。
不过要捧红一个人,当然要住好的,穿好的,行头背景都十分亮眼才能登上大雅之台,这个道理莲子还是明白的。
客栈一楼的饭堂里,聚集着许多人。
莲子花钱雇来的小厮正努力地抵挡着他们:“对不住,对不住大家,我家李先生并不见客……”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高声大叫:“我是益兴在长安的会馆知事,我就想知道,李先生跟姚小姐是不是一早就认识,他们是哪里认识的?姚小姐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小厮被他们推拥到门前,死死守着门框不让他们进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来问我!”
“我是从邻县赶来的,我母亲看了李白先生的诗,敬佩到极点,让我再来面求一首……我远道而来,是孝子,你得让我看见他!”
“我是替我家主人来请李先生的……主人想要他去坐守西席……”
“我要见李先生……让我见见他吧……我们都很崇拜他……”一群年少的学子一边往里面涌,一边痛哭流涕,“我们都来了十几次了……”
小厮被挤得气极败坏:“我说过了,我们先生不见客……再敢闹我就报官啦……”
莲子走到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报官。”
小厮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见是她,得了救似的,在混乱的人声中在她耳边大喊才听得到:“要报官吗?”
莲子点了点头。
转到客栈的南边,跟伙计说明白了,她从厨房的门上了二楼。
一进屋门见李白四仰八叉在床上躺着。
莲子先扑上去踢了他一脚:“呆子,我给你道喜来了!”
李白懒洋洋地看她:“我有什么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