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时也没了主意,太后句句在理,夭了的两位皇子落地时也是身子好,一个未到两岁没了,一个是五岁上。
皇后见状,道:“德妃确是德才兼备,又是有福之人,臣妾自叹不如。皇上若没了正主意,倒是回去问问德妃,她是想先换了金印,还是顾虑着别的,日后再册。”
太后笑道:“皇后说的极是。毕竟是她的骨肉,自比我们一干人清楚。”
皇上心里清楚,这太后、正妻是不想册的,倒把这船舵扔了自己。
闷闷回去了。
过了几日,皇上去看小皇子,便向德妃提及此事。
德妃深恨两位娘娘阻着自己,又不好说别的,只向皇上泣道:“皇上但凡对我有情,不要忘了方才的话。待孩儿长大,必要册封了臣妾,以后也好给孩子名分,不让他人欺负。”
皇上也觉有愧,好言相劝一番,指前朝有事去了。
德妃犹自愤恨不已,暗自思量。
甘棠每日在堂中,或走走,或坐,或躺,到了十五,就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那边早发话,年纪大了,耐不得烦,除大日子里,不让众妃嫔过去。
虽每日里头,皇后娘娘遣过几个稳婆子过来,和甘棠说些注意的事情,隔上几日,有太医过来请脉。甘棠还是愈加思念娘亲。
这日,手中攥着娘亲的玉耳环,不免又落下泪来。
抹云劝道:“主子还是往好事上想想,待产下了皇子,封了皇妃,家里就能过来人了。再等几月就是了。”
甘棠苦笑道:“我是怕等不到几月啊。”
抹云惊道:“主子觉着身上不好么?”
第六十四章 岔子
甘棠摇摇头,道:“倒还好。要有什么岔子,早让太医用上药了。就怕天冷了,就不好了。”
抹云急道:“照主子的日子,那时岂不要坏了事?”
甘棠慢慢言道:“那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抹云道:“不妨找皇后娘娘说说去。”
甘棠笑道:“让娘娘为我破这个例,好比登天。我已然有孕,皇后厚待于我,也就是给人看看。”转视窗外,道:“那南瓜大了些了。”
抹云道:“是呢。一天天见长了。”
“你去给我找把尖头的刀子过来。“甘棠沉声说道。
抹云疑道:“主子要做什么?万不要莽撞。”
“好歹到了这天,我怎会让自己受过的苦毁于一旦?拿来就是。”甘棠笑道。
抹云出去,叫个宫女到小膳房取来剔骨尖刀。甘棠擎刀在手,道:“不知好用否。”便起身出去。抹云也忙跟着到了中庭。
甘棠站在瓜架之下,抬头看着架上缀着的几个扁圆的南瓜。
抹云放下心来,笑道:“主子心急了。要过了夏天才好呢,才这样大。”
甘棠道:“这就大了呢。”
待要伸手上去,又怕动了胎气,便叫了两个公公进来,令其小心将瓜架拆了几根竹竿,卸了两根瓜蔓下来,上头有三个小南瓜,拳头大小。
甘棠拿刀在上头试了,道:“虽尖,却是扁的。取个尖头的金簪子过来。”
抹云不明就里,还是回屋里,开了匣子,拿了一根小簪头的簪子过来。
甘棠接过,略想片刻,便在瓜上轻轻划刻起来。待甘棠刻完了,抹云小心捧起来看,竟是一首七言律诗:
雨打残花重,云重咽管弦。
小燕檐下避,湿羽老燕怜。
盘桓叠石边,犹待家书至。
残妆懒卸罢,辗转清泪眠。
抹云道:“主子写来,给谁看呢?”
甘棠笑道:“有心人自会看,无心人指给他看,看了也是白看。”
又在另两个上划写:
一首绝句:风冷鹊声啼,天高花影静。
孤灯残月硬,却念依怀暖。
一曲“望江南”:着锦罗,徘徊婵娟下。千般娇呼终不见,空落伊人心更愁。眉皱思不休。
抹云问道:“皇上要来了,就给看么?”
甘棠道:“那反而费了我的工夫。叫他们休整好了,把这几个先放叶子上头,不要让人瞧见了。”
抹云便吩咐下去,甘棠回屋歇息。
到了晚上,皇上也没有过来找甘棠叙话。甘棠觉着无趣,便出去散散。远远瞧着几个男服打扮的人,跟在几个公公、宫女后头往凤坤宫那边过去。
藏梅一旁道:“后头跟着的是太医院的人。皇后娘娘竟有恙么?这样天色,去叫太医过来,不平常。”
抹云笑道:“你还不知这宫里的娘娘们,无病还要一天两顿地进药,若真有一点子头疼脑热,更要咋呼得所有人知道她的娇贵身子。这皇后也是一样。”
藏梅笑道:“听着倒像姐姐是凤坤宫里出来的,我反倒是外行了。”
一干人都笑了。
次日一早,正是十五,抹云、藏梅搀着甘棠,后头又跟着两个宫女,捧着纨扇、手巾等物往凤坤宫这边过来。
凤坤宫外头竟停着皇上的玉辇,宫门外肃立着十几个公公。
见甘棠她们过来,有凤坤宫的姑姑迎过来,道:“请季婕妤先回去,皇上过来,与皇后娘娘商议事呢。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又有几位娘娘、主子过来,见状,撇撇嘴,便回去了。
甘棠便与张婕妤一同回去。
张婕妤道:“几天不见妹妹,这身子已显了。”
甘棠面上见红,道:“这还是新做的一条裙子,那些眼见着瘦了些。”
张婕妤笑道:“咱们这位娘娘不知又要闹什么了,皇上连正经的大朝也放下了,这样早的过来。”
甘棠心里也是疑惑,拿不准皇后这样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回到清袖堂,闷闷坐着,叫藏梅拿过琉璃罐子来看。
藏梅道:“这喜子有心呢,每每不知爬去了哪里,还是再回来。”
甘棠道:“这是它的聪明,知道这里是它的好地儿,别的大虫子犯不着它。又长了一些了。”
藏梅笑道:“脚还是短短的,身子倒像粒大豆子。”
甘棠虽有时闲了,叫她们给拿过来看一眼,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道:“难得它的忠心,还在这里。再过了这年,明年惊蛰之时,不知我还在不在了,它再回来,也就看不见旧主了。”
藏梅劝道:“主子怎么这么说。主子宅心仁厚,该是吉人天象,谁知道后头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