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才人心道:皇后身边并不少人伺候,早闲着那么多的人儿无事可做。再从别处调人,倒叫人想不透了。
这晚上停了风,便让人觉着有些燥热。尚才人放下手中诗卷,出了拈芳堂,在外头略散散。
半路上,远远瞧着前头像有几人说话,尚才人不想搭话,便偏到一边小路上,身后几个宫女紧跟着。
尚才人有些心烦,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到那边转转就回。”
宫女们就住了,由她往前去了。大月亮,走得远了,也能看见了。
走了几步,有些累了,她拣了一处花木后的石凳子坐了。东边是一小湖,和御花园的水相通,细细听去,还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儿。
一会子,听见湖那边过来两人,传过人声:“姑姑,还是想个法子,把她调了别处。”
“她在娘娘跟前儿,有了错,也是娘娘先知。你且压住了性子,从偏处看看她的梳头,好歹学上几手,到了时候,我也好在娘娘跟前说话的。”
“什么时候?还让我等?她们都笑话我,是软柿子,讥我别人占了自己的位子,还要给人家露张笑脸儿。”
“什么时候也行,独现在不好。”
“待到皇后娘娘全指望了她,把我撂到了旮旯里,就甚也不指望了。”
“你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你倒是说明了给我,让我也心里明白。”
“天也晚了,慢慢回去罢。”便听到两人站起来,抖抖衣裳沾的土尘,悄悄往那边走了,隐约又听了几句:“皇后想过继一子……新晋的人,和新来的宫女……也就一死罢了……”
听前头那些话,只当是宫女的勾心斗角,待听了后头这几句,尚才人便心跳如鼓,两腿战战,都要站不起来。那边候着的侍女见主子还不回来,便过来找寻。
见主子一人呆坐,便上前去搀,道:“主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露寒。”
所幸天色黑,并无看清尚才人的脸色。才人道:“吹了一阵儿小风,倒觉着头晕起来。”
侍女忙道:“在这水边坐了这些时候,湿气重,别是寒气过了身子。”
一行人便扶着才人,慢慢回去了。
第四十六章 初探
三更天,尚才人仍是辗转反侧:如此,自己还是命好的。若去年秋里就有了,现在不知还有命否。只是,皇后着意让自己得宠于皇上,确是另有盘算,要怎样呢。难不成为了上头反丢了自家性命不成?遂苦苦想来,至天色微亮方罢了。一早,唤过几年来一直跟着自己的一小宫女,细语几句,遣她去了。
半日,小宫女才回来。尚才人叫散了跟前伺候的,让她说。
小宫女自怀里取出一纸包,递给才人,道:“娘娘说了,分四回冲开,这几天就吃了。日后再吃了别的汤药,也是无碍。”
才人接过,打开来看,土褐的粉末。便让小宫女拿暖壶,冲了一些喝了。
当下,稳住了心神,便觉着困倦了,对小宫女道:“叫她们进来。你去告诉了,将膳食端到屋里来罢。”遂躺下补睡。
凤坤宫,皇后娘娘微睁凤目,见窗外不甚光亮,问道:“时辰还早?”
宫人道:“今儿天阴,看着早些。皇上走了两个时辰了。”
皇后道:“怎这样早?”
宫人道:“想是前朝有事。”
皇后自己笑了,道:“日后若皇上早起,还是叫我一声的好。”便起身穿衣洗漱。
见宫女取过几件纱罗衣裳,道:“天热了,还是取夏布衫裙过来。今儿又不见什么外客,不用套上那许多。”
宫女便去了,一会子几个人各捧几件过来,道:“是今年刚做下的,娘娘挑了看看罢。”
皇后娘娘随手指了一件,便换上了。
膳毕,管着宫里陈设一应器物的高姑姑上来了,奏道:“可还是撤了这些摆设,换上热天用的来?”
皇后娘娘道:“过会子,你若见我不在这屋里,就换了。”
高姑姑应是出去了。
“叫甘棠,还有新来的两个过来罢。让她们且在西厢候着。”皇后道。
有人便去传话。
三人整好了装束,前后至了西厢房外候着。
甘棠穿着一件鹅黄纱衫,腰系葱绿妆花纱褶裙,衬着脸上有了些许光彩。
金盏见四处无人,便向身边攸儿附耳道:“昨儿是她叫了你过去罢?”
攸儿脸上无喜无悲地点点头。
金盏料两人肯定是撕了牙了,便眼瞅着甘棠,低语道:“她的妆花纱裙,倒是宫女不常穿呢。”
攸儿低头看了,心道:甘棠姐姐已非前头的姐姐,在太妃宫那么些时日,早已和自己隔远了。还是怨自个儿,巴巴地拿她当了亲姐姐一样。
金盏见攸儿不愿说话,便凑至甘棠身边,道:“姐姐也是才来的新人?”
甘棠笑着点点头。
金盏又道:“姐姐的褶裙不常见呢。”
甘棠本不敢言语,又怕让攸儿觉着自己傲气,只好使劲压低了嗓子,道:“是太妃娘娘赏的。”
金盏见她穿的不俗,原当她是太后那边过来的,竟是无权无位的太妃,便兴趣寡然,不愿再与之说话。只自己四处里瞧瞧,又伸脖子往厢房里看看,只见着一玉雕屏风挡着,里头便看不出来。只不敢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