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韩子高带顾欢和高长恭来到府里,对他说那是自己的结义兄弟,韩福便十分高兴。韩子高除了对陈茜真心实意,待其他人一向有些冷淡。他生得太美,对他觊觎的不轨之徒车载斗量,因此他不喜欢与人过多亲近,以免麻烦。此刻正当非常时期,韩子高竟然有了朋友,他感到非常欢喜。
这些天来,他也看得出来,韩子高与顾欢更加亲厚一些,常常回府后会先来探望顾欢。只有在顾欢面前,他才会偶尔露出笑容。因此,在这要紧关头,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来找顾欢拿主意。
顾欢听他说完,立刻急了,回头便道:“快,我们去劝劝大哥。”
高长恭在房中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时便大步出门,对韩福说:“我大哥现在何处?”
韩福立刻对他施礼,“请二公子、三公子跟老奴来。”
高长恭与顾欢都很有礼貌地道:“有劳福伯。”
韩福在前面带路,几乎是一溜小跑,将他们领到韩子高的卧房。
这个院子两人都来过不少次,只是依照礼节,都没有进过卧房,只在堂屋或书房盘桓。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们跟着韩福,穿过堂屋,直接进到里间。
屋里干净整洁,韩子高坐在窗前自斟自饮,桌上已放了好几个酒坛,似是都已喝尽。
顾欢与高长恭都闻到一股花雕的浓香,看桌上还有一碟青梅,便明白韩子高喝的正是上好的陈年花雕。酒里放进梅子,用热水温了,香醇甘甜,十分好喝,后劲却极大,不知不觉就会醉了。
韩子高心情不好,借酒浇愁,那自然没什么,可桌上还有一样东西,却让人见着有些心惊。
那是一柄短刀,刀鞘掐着金丝银线,镶了宝石,看上去非常名贵。但是,再漂亮的刀,其最终用途也不过是杀人,或者,自杀。
顾欢走上去,不动声色地笑道:“大哥,怎么一个人喝酒,也不叫上我们?”身子掩护着,伸手一抹,便将刀握住,背到身后,示意韩福拿走。
韩福很机灵,悄悄拿过刀,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韩子高看向顾欢,半晌没有吭声。他双眼通红,脸上却是一片空白,半点表情也没有。
高长恭赶紧上前,笑着说:“是啊,欢儿说得对。大哥,有这么好的酒,也不叫上小弟,那怎么行?”
韩子高仍然不说话。
顾欢看他眼睛有些发直,忽然察觉不对,便伸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晃了晃。韩子高顺着她的力道,软软地倒了下去。高长恭眼疾手快,抬手将他圈住。
顾欢凑近看了看,低声说:“大哥已经醉了。”
高长恭二话不说,一手搂住韩子高的肩,一手伸到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顾欢更快,脱了鞋便上床,帮着高长恭替韩子高宽衣解带,将他轻轻放到床上躺好,再拉过锦被盖上。
韩子高身材高挑,平时一举一动都很轻捷,看着似乎并不重,可到底是个健壮的男子,喝醉之后,分量可不轻,好在高长恭与顾欢都是武将,力气不小。这么一番忙下来,也累得两人直喘粗气。
他们坐在床上,一人一边,守着韩子高,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互相看了一会儿,才同时叹了口气。
似乎已经沉睡的韩子高却忽然动了一下,很轻很轻地叫道:“茜?”
高长恭与顾欢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韩子高的声音充满了渴望,“茜?”
顾欢猛然明白过来,对高长恭大比手势,又使劲点头。高长恭与她心意相通,立刻懂了。只怕韩子高把他们的叹息声当成了陈茜的声音,以为是在梦中,陈茜来看他了,不由得心里一酸,很为他难过,便听从顾欢的意思,低沉地说:“是我。”
韩子高闭着眼,努力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是你?”
“是。”高长恭的声音很低,用双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韩子高缓缓地笑了起来,“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高长恭的声音很温柔,“我在天上,会一直看着你。”
韩子高喃喃地说:“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很孤单吧,我想来陪你。”
“不可以。”高长恭脱口而出,然后便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
顾欢直起身来,小心地倾前,凑到高长恭耳边,低低地道:“要看着他好好地活着,等他百年之后才能死,绝不可自寻短见。”
高长恭立刻对韩子高说:“我想看着你好好地活着。等你百年之后,我来接你。如果你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我绝不原谅你。”他是真的担心,话语中充满感情。
顾欢大为感动,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颊,这才收回身子,靠墙坐着。
韩子高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自寻短见。”
高长恭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吁了口气,欣慰地说:“这就好。”
韩子高忽然担心地问:“茜,你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