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一座像我妻子那样的山,有着无需修饰的清丽,她喜欢生命里只有纯粹的旖思,只有一种安定缓慢的成长,喜欢岁月漂洗过后的颜色,喜欢那含蓄而悠远的歌……她将自然与内蕴混合在一起,像水一样的柔软,像风一样的迷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如果你妻子是一座曼妙的山,那你是什么?”
“我愿意做一只山上的小猴……”
身体这个渺小的容器再也承受不住汨汨冒出的幸福,于是它化作泪水夺眶而出,“是不是这样一只小猴?
它那飘飘欲舞的轻美长鬃,
好像闪闪发光的金伞随风旋转;
它那炯炯发光的两只眼睛,
好像一对金鱼在水中游玩;
它那宽阔无比的胸膛,
好像滴满了甘露的宝壶;
它那精神抖擞的两只耳朵,
好像山顶上盛开的莲花瓣;
它那宽敞而舒适的鼻孔,
好像巧手编织的吉祥结;
它那潇洒而蓬松的尾巴,
好像色调明快的锦缎;
它那坚硬的四只立蹄,
好像风驰电掣的风火轮。”
“你唱的马儿,不是猴儿……”
“恭喜九阿哥,思路敏捷,神智清晰,答对了……”
“是你吗?真的是葶儿?”
“阿九,难道葶儿换了马甲,不,换了皮囊,你就认不出她的小样儿了吗?今儿是什么日子?”
“雍正五年八月二十七,你说是什么日子?”
“阿九,生日快乐……你……”
他将外袍脱下将我裹住,“葶儿,你还记得胡扎礼吗?是他偷梁换柱私放了我……雍正肯定是知道的……可他没有……后来还开放了海禁……或者,雍正真的不是个太糟糕的皇帝也说不定……你……”
“阿九,我的事儿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
……并肩置身于峨眉之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冉冉升起,霞光万道……西眺皑皑雪峰,东瞰莽莽平川,身后琼花瑶草含烟凝翠……趴在云雾弥漫的舍身岩畔,但见白色雾海中幻化出一个七彩光环,一对神仙伉俪的身影隐约映入虚明如镜的光环中央……
后记一
雍正十二年元月,雍正皇帝与小文觉一同欣赏着刚完工不久的一套《雍正十二月行乐图》,小文觉一副又一副地翻看着画卷,暗忖:养父他一会儿一副儒士衣冠,如一位饱学的书生;一会儿潇洒行吟,像一个浪漫诗人;一会儿他身披袈裟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僧人,一会儿偷桃子,一会儿乐呵呵地洗脚……倒真是一个有情趣的皇帝。
“养父,除去这些红尘幻相,您的真身究竟是什么?”
雍正皇帝想了想,提笔写下:谁道空门最上乘,谩言白日可飞升。垂裳宇内一闲客,不衲人间个野僧……“朕的真身,应该是一个不着僧服的野盘僧。小文觉,你师傅已经去西天服侍佛主了,今后养父也去了,你将身归何处?”
小文觉道:“养父不是常说‘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空作契交’吗?我可以云游四海,处处为家……”
“傻孩子,去峨眉吧,那里有你的根……别问了,以后你就懂了……”
小文觉似懂非懂,“那养父身为天子,坐拥天下,可有什么未偿的心愿?倘若养父变成了一名野行僧,要抛下一切身外之物,最想留下的,又有什么?”
未偿的心愿?雍正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死在他怀里的女人……临得死了,这个女人都没有忘记骗他,她把左手握得死紧,于是自己坚信解药在左手,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真到她温热的身躯已经变冷,他才发现:原来解药,在右手……
在最后咽气前,他对她道:如果,世间只有一片汪洋和一艘船,船上只有他和她,那船就这样一直飘,一直飘,要飘得比永远永远……该多好……
她对他说:她曾经在烈火中爱过一个叫胤禛的男子一刹那,可她知道那位男子会成为杀伐果断的皇帝,所以,一刹那已经太多,太重……
倘若,真到了荒烟蔓草的年月,必须抛下一切身外之物,那么,自己只愿将这份感情随身携带。一得永得,刹那就是永恒,得到了一次便是得到了永久,从此,即便风烟万里天人永隔,只要我心中有你笑颜宛转,便是另一种地久天长……
后记二
公元2825年,温室效应彻底融化了两极冰川,海平面疯狂上涨,陆地面积激烈缩水。厄尔尼诺,拉尼娜现象交替作恶。灾难性的生态环境令无数物种灭绝……不进化,便毁灭,地球进入到了物种进化的疯狂时期。
时势造英雄,一名坚毅强悍的海行者脱颖而出,率领着一只庞大的海上舰群,披靡游弋于汪洋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阵喧哗令这位海行者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大副立即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阁下,那边捞起了一尾人。”
“一尾人?”
“是的,是尾女人,身上同时兼备两套呼吸系统,鳃和肺,水陆两生型……”
……
看着这尾美丽的女人,海行者挑了挑眉,“你叫什么名字?”
那尾女人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欲问他人名讳,可有先自报家门?”
为什么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海行者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我叫胤禛,你呢?”
“嗯……你可以唤我艾小葶。”
“艾小葶。相逢就是有缘,或许,我们应该更深入地了解对方?”
“呃?如果你有热腾腾的膳席招待客人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