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帝后绝尘脱俗的脸上毫无血色,羽扇般的睫毛覆上了层层薄冰,青紫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单薄的身子如寒风中的落叶一般轻轻地颤抖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已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缝一点点地滴落。他如魂魄般飘出了霞央宫,那双墨玉般温润的眸子已是通红一片。
“哥哥……哥哥真如天人一般好看。”
“哥哥说得不对,今日我们既已成亲,便是夫妻,何来君臣?”
“嬷嬷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举案齐眉,四梳儿孙满地’,哥哥不懂吗?”
“哥哥为何要同大家一样叫槿儿陛下?哥哥今日既已与槿儿成亲,以后就是槿儿的后。槿儿今后只对哥哥一个人好。哥哥叫槿儿的名字好不好?好些年都没有人叫槿儿的名字了,槿儿好想听哥哥叫槿儿的名字啊。”
“哥哥真好。”
“那是长乐廊,与之相对的是未央湖。哥哥看见那处宫殿没?那是槿儿为哥哥所建的未央宫。长乐未央……望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哥哥喜欢吗?哥哥,哥哥……”
“槿儿是九五之尊,这世上的一切全是槿儿的。槿儿喜欢哥哥,自是要给哥哥最好的,哪怕不要这锦绣大地,万里江山,也希望哥哥每日都能快快乐乐的。哥哥不要责备槿儿,槿儿会难过的。”
“槿儿最喜欢哥哥了。”
槿儿最喜欢哥哥了……
槿儿最喜欢哥哥了……
槿儿最喜欢哥哥了……
第三十五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五)
訾槿坐在铜镜前,狠狠地捏着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微微泛起酸意。以前自己虽然是黑了点儿,但好歹还有点儿人样,如今皮肤倒是白了,看起来却是惨不忍睹。
从那天后,每隔三日,那死老头就会抽自己一碗血。又不是王八,血有那么补吗?
小白自从那日离开后,十多天没有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过万一今夜他突然来了,会不会被自己这般模样吓着?
訾槿用翡翠细簪子挑了些水红色的胭脂,用杯中的清水化开,轻拍在自己苍白的脸上,再将绯色的口脂点在苍白的唇上,轻轻晕染开来,仅薄薄的一层,通透而湿润。她满意地对着铜镜笑了又笑,镜中的人立即恢复了些许生机。
“公子,你要干吗?”晓双走进来,刚好看到訾槿正在脱衣。
“睡觉啊。”訾槿转过脸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晓双疑惑地看着訾槿的模样,脸色变了又变,轻声说道:“公子,此时才是辰时,你方才醒来,现在又要睡了吗?”
“才辰时吗?我怎么感觉已经晚上了呢。”訾槿呆滞了片刻,蹙眉看向窗外,“天色怎么那么黑?”
“公子……你没事吧?外面在下雨,所以天色暗了点儿。”晓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訾槿,小心地说道。
“是吗?春雨贵如油呢,咱们去看看吧。”訾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完便往外走。
“公子……方老先生来了。”晓双看着訾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是不是把脸上的胭脂洗了呢?”
“又三日了吗?胭脂不洗了,是男是女,先生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訾槿走到檀木椅上坐好,卷起衣袖,伸出一只胳膊,妥当地放好,转头看向晓双,好奇地问道,“先生呢?”
“哦哦……奴婢这便去请。”晓双一脸惊慌地跑了出去。
方老先生一身蓝袍,快步走了进来,放下身上的箱子,缓缓地打开,取出青玉碗、空心银针、牛皮筋。
訾槿伸出手臂,对着方老先生点头一笑。
方老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公子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老夫让她们熬制的汤,公子是否每次都喝完了?”
訾槿恭敬地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老先生费心了。过会儿我还想出去看看雨景,老先生能快点儿吗?”
“公子倒是心急。”方老先生含笑俯首,像往常那般在訾槿的手臂上扎紧了牛皮筋。
进针之时,訾槿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就放松下来。她漆黑的眼眸毫无光彩,眸底一片空洞的死寂。她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那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血管中一点点地流出来。
方老先生默默地看着訾槿良久,眸中不忍之色越来越重。他幽幽地叹息一声,转过脸去看向晓双,“公子这些日子吃得可好?”
“还好。”晓双低下头回道。
“老夫开的那些补汤可都有喝下?”
“喝了。”
“公子平日都吃些什么?”
“公子不大挑食,日日都喝老先生送来的补汤和王爷送来的补药。”晓双低着头,小声地回道。
“王爷送来的补药,什么补药?”方老先生捋着胡子,眯着眼问道。
“奴婢不知,自打公子进宫以来,这药就一直没停过。”
此时,青玉碗正好满了。方老先生迅速地拔针,将碗放妥当,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箱子内的东西。
“公子好生休息,老夫三日后再来。”
拔针之后,訾槿慢慢地合上眼帘,微微点头。
一直站在门口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将血倒入一个青花盏内,快速离去。方老先生紧随那人而去。
半晌,訾槿才睁开眼睛,眸子里再没了往日的朝气与光泽,“晓双,咱们出去走走吧。”
晓双见訾槿醒来,忙端起桌上的药碗,递到她的面前,“公子先喝药吧。”
訾槿苦笑了一下,接过药碗,大口大口地喝完,而后反手将空碗递还给了晓双。
晓双刚接过空碗,慌忙递过唾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