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天下间有你我这样的相公和娘子吗?从一开始就算计,一直算计到自己的公公死!”不经意地,言语又偏离了温馨。可是,天知道,他有多么痛恨这该死的不经意,这该死的偏离,这该死的记忆。就像,他痛恨此刻的自己!
“乔文洛!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只不过是在捍卫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你们,明明是你们父子,先跑来和我抢。那我反击一下,还不对了?难不成,非要满面堆笑地将我家江山拱手相送才算仁义?”她的面色也渐渐变得不悦。为他做的还不够多吗?叛军的后代……
“可是我爹爹——”
“他不是我杀的!”
“那也是你算计的!你明知用我和小乔做诱饵我爹定会妥协。而你又知道,那护国公势必恼羞成怒杀害我爹。” 这不是他真心想说的,真的不是,不是……
“那又怎么样?你爹本来就是在造反,横竖都是死罪!我不让他株连九族,甚至还封你做皇夫。我做的,还不够仁至义尽吗?”她拍案而起。
“皇夫?哈哈——”他起身大笑,“我现在这样也算是皇夫?整日被人软禁在这里,就像那笼中之鸟。我又何曾有一点皇夫的尊严?”
“你——”
“姐姐——呜呜呜——不要这样,乔儿怕——”小乔仰起脸,怯怯地扯动她明黄的衣角。
为什么好不容易盼来的相见,又会被自己亲手弄成这样?望着泪眼婆娑的小乔,看着对面女子怒气绯红的脸,僵持着的男子突然变得无比绝望。
国恨家仇,他们终究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一日为敌,终身为敌!
“够了!一天天忙得要死,好不容易过来,又要面对你这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老娘受够了!哼——”一脚踢飞了脚下的圆凳,忆甜气哼哼地往外走去。
“姐姐——不要走——留下来陪小乔温书啊!”
她忽然顿住,低下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小人儿。
忽然,一丝恶毒的报复心理蓦然升起。该死的人,让她又爱又恨!
“小乔喜欢姐姐还是哥哥?”她弯下腰,抚摸着小人儿软软的发。
“嗯?”小乔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喜欢……都喜欢……”他有些不明就里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最喜欢哪个?”她不依不饶。
“最喜欢……”
“你想干什么?”大乔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焦急地扑了上来。
“来人哪——”
门外迅速进来了六个大内侍卫。
“帮朕把小乔带走,带到朕的龙翔宫里伺候!”
“不要——甜儿——不,不,不!陛下——文洛求你,不要带走小乔!”
“朕凭什么听你的?”她低下头,俯视着身下祈求的男子。
那个高傲的男子,打第一次见面就会用轻蔑的眼神睥睨自己的男子,此刻,正无措地匍匐在她身下,像这个王朝中所有其他人一样,乞求着她,仰仗着她。
她冰凉无望的心里,忽然诡异地升起一股快感。那是毁灭的快感,那是践踏的快感!若不爱,就恨吧,就恨吧,就恨吧……
“哥哥——”
“小乔——”
“带走!”
终于,冰冷的木门,隔绝了他与他世间唯一的亲人。
大乔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刚刚还抓着那女子明黄的龙袍。可是此刻,终究是空空落落了。
冲动是魔鬼啊!她怎么一见了他,就变成斗鸡了?明明是相思作祟,明明是想去嘘寒问暖,明明是想去……勾搭勾搭的!结果——唉!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奏折,某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心细的冬梅在一旁磨着墨,看着忆甜紧锁的眉头。
这个年轻的帝王,有着最清晰的头脑、最隐忍的性子,可以一边装疯卖傻,一边暗度陈仓。只可惜,那神一般的光环后,她终究还是没有逃开凡人的死穴。
那死穴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陛下——折子拿倒了……”她笑。
“哎呀!不批了不批了!都是繁体字,我还要一个一个去认!”索性破罐子破摔。
“又忘了?是朕!”
“是,是,是!朕累了!不批了,大管家!骡子啊马啊的,也得休息一会儿不是?”她居然耍起赖来。
“陛下——”
自古帝王皆应无情。她的父皇就是因为太深情,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最终连儿子都没有一个,才引得朝中局势动荡。而她呢?她比她父皇更长于治国和计谋,理应是一代辉煌帝王。可是,却偏偏在算计敌者的同时,不知不觉爱上了被算计的对象。
老天何其会愚弄人啊!
此刻,她望着她,从她焦灼无奈的脸上,从她坐立不安的举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内心的挣扎。
怎么会不矛盾?一边,她要极力地去维护那个男子,阻止那些忠君老臣对叛军之后的虎视眈眈。一边,她又觉得负疚难耐。偏袒了他,就是对自己帝王之位的亵渎。只不过横亘在他们之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骄傲。是了,他和她,都是骄傲的人呐!所以,即使有情,即便有爱又如何?更何况,这份还未成形的爱,建立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那么——冬梅顿了顿思绪,侧目看了看身边手托下巴,眉头打结的帝王——这样的情深和纠缠,是不是也会成为可以利用的弱点?要想彻底地让她放弃,恐怕……
“冬梅,你发什么呆?我看你的眼睛,都冒幽光了!说——想什么鬼点子呢?”
“陛下——”冬梅回神,慢慢地看向她,看着那张散发着帝王光辉的脸。“奴婢就在想啊,咱们的明景王朝,怎样才能够千秋万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