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身躯一震,飞快地睨了眼不远处的君于远。
的确,先帝当初登基,便是亲自手刃了自己最敬爱的哥哥,才能荣登宝座。
而君于远更是暗中策划,一步一步的,隐忍数年,将兄长一一除去。
为此,有多少朝臣、幕僚被暗中狙杀,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每一位帝王,哪个不是在血流成河中,踩着众人的骸骨站在明国的巅峰?
在龙椅之下,有的也不过是一条一条的性命,尸骨成山……
所有的,陈瑾都能理解,这些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一想到他唯一的弟弟代替了苏言被君于丘折磨致死。而这个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却又重获新生,风流快活地继续活在世上,陈瑾便无法压下满腔的愤怒与仇恨。
于是,他与苏贤联手,将出宫后苏言的行迹秘密告知了摘星楼。又暗中替苏贤传递消息,引谢昊入宫见面。
为的,不过是除掉苏言,替弟弟陈定报仇雪恨。
陈瑾机关算尽,却忘记了。他的主子,比他想象中要更了解自己。
他敛了神色,一字一句地道:“不管皇上是否相信,臣下并非世家内应,对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鉴!”
“朕知道,”君于远一双黑眸睇着他,面无表情:“只是,朕从来不留一个不听话的奴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瑾哑然失笑,不愧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帝王。松开了苏言颈上的手,他嗤笑一声:“就这样杀了未免太便宜你,我不动手!我要让你好好地看着,永远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
说罢,苏言还来不及阻止,陈瑾抬手在天灵盖上重重一拍,殷红的鲜血喷了她一身……
火光
扑面而来的血腥,苏言只是怔怔的,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片嫣红染上了衣襟。看着跟前的陈瑾面目模糊地倒下,视线似是要被刺得疼痛。
直到她落在了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纷乱的思绪回笼,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苏言只觉手脚的冰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一丝一缕的暖意。她抬起头,君于远的俊颜近在咫尺,正用宽袖一点点地帮自己拭去脸颊上的血迹。
墨黑的双眼,含着淡淡的温柔。
她稳了稳心神,呢喃道:“皇上,苏言无碍的。”
这样怨恨的目光,这样决然地在眼前了断,并非第一次……
要辅助君于远成就霸业,就必须要铲除异己,就必须要有所牺牲。
此事在许多年前,苏言就已经彻底明白。
君于远不语,只是固执地抬起明黄的衣袖,将她艳丽的面容上沾上的点点晕红擦了个干净。
而后,神色一冷,搂着苏言,他灌入真气扬声道:“御前侍卫陈瑾叛主,此刻畏罪自尽。皇城告急,内应已死,先前种种朕一概不予追究!”
“叛军被‘天雷’所袭,溃不成军!御林军听令——”
“叛军不自量力,围城逼宫,不过是螳臂当车。我御林军兵士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待叛军被一一绞杀,事后朕一定论功行赏!”
此番话一出,御林侍卫个个摩拳擦掌。男儿本色,谁不愿同仇敌忾,将敌人若落水狗般狠狠打出去?谁不愿加官厚禄,光宗耀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先略略失利的众人当下振奋精神,士气高涨,恨不得立刻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言的脸颊贴着君于远柔软却微凉的锦袍,心下轻轻叹息。
在皇城中四周秘密埋下“天雷”,又借留守的御林军将叛军引致西门与北门之间。
想必两门沦陷得如此轻易,也是他暗中授意。
为的,竟是让这两千不足的御林军为饵,令叛军深入宫城,引至预定的陷阱之中。
好一招虚虚实实,瓮中捉鳖!
只是,君于远早已晓得陈瑾的所作所为,这才将计就计,借此清除掉他一手扶植的部下?
若是如此,她苏言又何曾不是另一个诱饵?
御林军手执刀剑,奋勇地在前方开路。
叛军因为“天雷”地连续轰炸,被分散开来。一下子群龙无首,犹若无头苍蝇那般,在深宫中抱头乱窜。
零零散散的兵士遇上数千御林军,只有被宰的份。一时间,前方沐浴在一阵腥风血雨之中。
君于远携着苏言被簇拥在正中,施施然地往东面走去。
后者提着一颗惊惧的心,一路匆忙策马而来。又被陈瑾所伤,如今一松,不禁浑身发软,脚步虚浮,需得被君于远托着手臂前行。
有些疑惑憋在心里,骨鲠在喉,苏言犹豫半晌,终究问出了口:“皇上早知陈瑾叛主,这才布下此局?”
君于远侧头看向她,眸光闪动,眉宇间隐含着一分惋惜:“那日言儿与先生离宫,却被刺客连番追杀,朕不得不怀疑陈瑾。只是他跟随朕多年,忠心不二,并无叛主之兆。这一局,不过是为了试探。”
听罢,苏言暗自心惊。若果陈瑾真是叛军内应,君于远岂不是要落于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