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于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淡然道:“发生这样的事,与苏采女御下不严亦有关系。如今朕只罚一人,已经是看在苏婕妤的面上。既然你这般说,殿内的人也难逃罪责,亦一并受罚罢。”
不等苏言再开口,李唐已经命人将殿内的一干宫侍拖到了院内。板子重重落下,抽打的皮肉声与惨叫不绝,显然御林军并没有手下留情。
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苏言只得怔怔地望着宫侍被按在长凳上,挣扎着,呼喊着。一双双眼睛或是无神,或是认命,或是祈求,看得她无奈地转开了脸。
闭上双眸,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眼底的涩意。
君于远细心地扶着苏贤上了龙撵,那片明黄前呼后拥地出了琼华殿,只余下这院内一阵呼天抢地。
双膝睇着冰凉的地上,苏言却无所感知,直到被人用力托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没料到君于远离开后,大内总管李唐却还留在殿内,双目迥然地看着自己。
苏言听见院内的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去,眉头紧蹙,知晓宫侍在大刑之下恐怕要支撑不住,却也无能为力。
原想君于远一走,她还能勒令御林军手下留情。如今李唐在此,怕是无法如愿。
李唐粗略地扫了眼院前受刑的一众宫侍,沉声问道:“皇上如此重罚,苏采女可是难受了,心下不平了?”
“……不敢,皇上这般做,定有他的缘由。”苏言不明所以,还是拘谨地应道。
他扯扯嘴角,要笑不笑道:“苏采女素来识大体,在下果真没看错人。的确,皇上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苏言眨眨眼,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安慰她的人,居然是以前不拘言笑的李唐,真是世事难料。
她也明白,这番好言好语,亦不过是怕自己心生怨恨,到头来折腾得这后宫鸡飞狗跳,给君于远免除了后院失火的隐患。
顺着他的话,苏言谦虚求教:“小女子愚笨,还请李大人提点。”
“提点不敢当,”李唐摆摆手,睨了她一眼道:“皇上虽有难言之隐,又如何会忘了苏采女的好?毕竟这后宫之中,安分守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眼见御林军纷纷住了手,他躬身道:“杖刑结束,在下也得跟皇上回禀了。”
临走时,他还好心地指着边上的箱子道:“那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苏采女不妨收下。”
说罢,李唐带着御林军迅速撤出了琼华殿。
苏言打开箱子,淡淡的清香飘来,居然是宫中对治疗外伤极好的膏药。
她几步走至院内,却见小日子和几位宫侍颤巍巍地站起身,呲牙咧嘴的却还是站得颇稳,不禁愣住了。
一百大板下来,这双腿是保住了,却难免要躺个大半月的,他们怎么就站起来了?
小日子扶着腰,笑眯眯地道:“主子尽可放宽心,那些御林军就先前几下板子落得实了,之后的不过是花架子,看似用力,其实就是给我们拍尘。”
其余宫侍皆是眉开眼笑,连连附和,却又怕殿外的御林军,不敢声张,闷哼着点头。
宫婢身子弱,歇了好一会也站了起来。
见状,苏言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究竟是李唐授意,还是君于远暗地里计划的?
起初那板子落得狠,看得她心肝胆颤,却在两人走后,明显放了这些宫侍一条生路。
这分明是一场戏,一场在苏贤面前顺水推舟的好戏!
而李唐最后那番话,亦让苏言不解。
安分守己,说的是她跟师傅萧霖前些日子走得近了,还是提醒自己跟谢昊密会的事,让其远离此人?
如此,苏言是不得而知了。
临幸
芝兰殿内,苏贤服了汤药,腹中的阵痛不久后便消散无踪。
她任由着紫儿搀扶到床榻上躺下,转头盯着殿门,皱眉道:“皇上呢?”
“有大臣觐见,皇上摆驾御书房了。”见苏贤神色不悦,紫儿叹道:“国事繁重,主子理当体谅皇上的难处。皇上金口玉言,说是明日定会前来。”
“真的?”闻言,苏贤又眉开眼笑了:“紫儿,方才苏言那模样,你可看得真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着实让人解恨。”
紫儿大吃一惊,急忙在殿门前命宫侍都退在院外候着,这才又走了回来,无奈道:“主子,小心隔墙有耳,此话可说不得。”
苏贤不在乎地挥挥手:“芝兰殿里的都是自己人,谅他们也不敢乱说话。”
“主子,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紫儿还要继续规劝,苏贤不耐烦地嘟嚷道:“你怎么跟娘亲一样越发啰嗦了?我又不是无知小儿,自有分寸。”
提起这分寸,方才的事险些让紫儿吓破胆。
她刻意压低声音,无可奈何道:“主子,你怎地公然在琼华殿内下毒?若是出了事,让奴婢如何跟主母交代?”
苏贤笃定地笑道:“份量由李御医所配制,拿捏准确,不会出什么意外。”
紫儿一惊,她竟然如此大胆,将性命交托给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