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为示公平与兵部协商,连镌久心中冷笑不已,“也罢,请独孤大人过目。”说着,将手中写好名单的奏折递了过去。
独孤凉忙不迭地接过,打开一看,“状元果然是孟子檀。”
连镌久道:“独孤大人可有疑义?”
“哪里,孟公子出身将府,夺取状元,正是再合适不过。”他顿了顿,“只是这个榜眼……”
“万山行武功卓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嘿嘿,”独孤凉连连冷笑,“当初皇上答应但凡谋略出众者,可直接进京应试,如今名单上却不见半个啊。”
“直接进京应试并非直接晋位三甲,岂可混为一谈。”
独孤凉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这位乃是龙延将军的长子,用兵策略皆是上上之选,区区一个榜眼,不在话下。”
连镌久面色一整,“这是独孤大人的意思,还是各个将军一起的意思?”
“连相说呢?”独孤凉身上本带着几分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杀气,尤其阴下脸时,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连镌久小退半步,沉默半晌道:“此事有几人知道?”
“连相放心,有事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独孤凉突然朝去路看了一眼,“下官公务缠身,先告辞了。”
连镌久拱手,将奏折与纸条收入怀内,复向前走去,才几步便见范佳若迎了上来,“见过连大人。”
“范姑娘有礼。”
“皇上怕连相被纠缠得太久,特地命下官来接应。”
连镌久笑道:“谢皇上体恤。”
两人一前一后朝乾坤殿走去。
“范姑娘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可曾去各处走走?”
“还未有人提起呢。”范佳若偏头一笑,“等哪日连相大人得空,向皇上提提,领下官去开开眼界。”
连镌久见她谈笑自若,与严实相比,一动一静,一攻一防,皆是不露声色,想起当日的崔成,实是相差良多。“还请范姑娘早日去提,也好让本相沾个光。”
范佳若掩嘴而笑,“我可不敢,连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人,别说少个一天半天,就是一两个时辰,也非得把六部翻过来不可。”
连镌久知道她指的是去六部传召之事,只得苦笑不语。
进了乾坤殿,便见明泉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发怔。连镌久不由轻咳一声,“臣连镌久参见皇上。”
“平身。”
连镌久再抬头时,只见明泉微笑而立,仿佛适才失神不过是个错觉。
“看连相耽误了这会子,应该是被独孤卿拖住了吧?”
“皇上英明。”连镌久将纸条和奏折一起递给范佳若转呈明泉。
明泉边看边问道:“他埋伏在哪?”
“佐政殿外的廊道上。”
“偏僻安静,是个好地方。”明泉将奏折折起,“不过在朕召见的时候才递纸条,让连相上哪里再找一份奏折重写呢?”
连镌久笑道:“只好将纸条粘在奏折上呈给皇上了。”
“这个袁一海武功谋略如何?”
“龙延将军长公子,武功平平,至于谋略……兵部考核为优秀。”
“那就榜眼吧,正好把夏淳淳挤下去。”
连镌久苦笑,“臣不知道他会参加武举。”
“夏淳淳机敏伶俐,他若真要当官,朕自会安排。不过武举这个浑水,还是莫趟进来了。”
“那孟子檀……”
“他既有心为国效力,朕便成全他。”明泉暗叹了口气,“这个万行山朕也见过,心胸狭窄,非大器之材,你看看哪里有闲差,与袁一海一同打发过去吧。”
“臣遵旨。”待连镌久走后,明泉对范佳若道:“宣孟子檀进宫,到……文清殿。”
“是。”
“等等,再请冯郎伴到文清殿。”
范佳若眼中疑光一闪,脚下却一刻未停地去了。
文清殿。天下学子汲汲仰望的圣殿,此刻却来了两个与文举无关的外人。
孟子檀颇不自在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之前知道她的身份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看到龙袍竟是穿在自己心上人的身上。想起当初对选秀的反感,只觉老天给了他一生最大的讽刺。
“这位便是镇北国公府世子,冯颖。”随着明泉的声音,他将目光移到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年身上,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好似被冰封藏,冷冷地射出狩猎者才有的冷冽。
“在下孟子檀。”他疑惑地看向明泉,“我似乎并未得罪过这位世子。”他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阴霾,让他不得不怀疑明泉特地召他进宫,是为化解两人恩怨的。
“你是武状元。”冯颖平举木剑,寒意逼人。
孟子檀见明泉并未否认,心中了然,看来冯颖的目标并非他本人,而是任何一个被冠以状元称号之人。想不到自己知道金榜题名竟是这种情况下,“请。”他将木剑倒提,掩于身后。
冯颖大喝一声,猛地朝他冲去,剑尖斜挑,第一招便攻向孟子檀的颈项!
明泉与范佳若悄悄退避三步。没想到冯颖平时寡言少语,拼起命来竟气势逼人。不过这个念头在三招以后就没了,任谁都看得出孟子檀现在虽然还未出手,但胜负已定,只要他一出手,冯颖绝无还手余地!
冯颖额上已渗出冷汗,一招横扫千军又被孟子檀避过去后,手腕突然一翻,剑竟然飞了出去。
孟子檀一怔,抬腿用脚背将剑轻轻一拨。
剑在空中旋转数圈,稳稳地扎在地上。
以木裂石,这是何等功力!其实冯颖早知自己远非对方对手,但机会只有一次,一身的兴衰荣辱系此一战!他如何能够承认,又如何甘心承认!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大滴大滴地汗珠自额头滑落,喘息声如受伤的野兽,充满绝望。孟子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却也于心不忍,正要说什么,却听明泉淡淡道:“佳若,你先送孟公子出去。”
他愕然抬头。
明泉漠然地站在大殿正中,清秀的面颊透着疏淡的气息,点墨双眸深如渊海,无可探究。——她不是谢染天,她是尚明泉。他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两者的巨大差距。
范佳若不是孟子檀,因此她看出明泉冷静背后那一瞬的失望。看来明泉对冯颖的态度并不若表面上这般冷酷。她嘴角噙起一丝微笑,“孟公子,请。”孟子檀踌躇地看了眼冯颖,心中愧疚丛生。“孟公子?”范佳若微微提高声音。孟子檀又看了眼明泉,发现她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处,只得叹了口气,朝外走去。他的离开似乎并未对殿内剩下的两人有任何影响。冯颖跪趴的姿势未变,呼吸却渐渐急促。“你认输了么?”明泉的声音突然插入他的呼吸,让他的咽喉如扼。“一个输字,难道难倒镇北国公世子了么?”明泉话里带了些许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