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们还隔了点距离,因此听不到两人最后那段话,心里不免有些幽怨。
“皇上既已放权,这等事还是少插手为妙。”斐旭左手扶着她的手臂,右手拿着从明泉宫顺手带过来的点心悠然地吃着。
“可是……”看到跋羽煌凌人的气势,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身边非鹰即凤,千万莫小瞧了他们去。”他意有所指。
她何尝不知。只是……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罢了。
“皇上还记得那个县令的故事么?”
“不记得了……”
“臣可以再讲一遍。”
“奇怪,好象突然又记得了。”她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皇上,连脑袋都那么神奇。”他叹为观止。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自有分寸。”只是一碗水端平,岂是说到就可做到。
斐旭吃完点心,掸了掸衣袖站起来,“皇上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进宫?”
她小心地扶住旁边的假山,呆了呆问,“需要理由么?”随即想到今天下午慕流星穷追而去的情景,“帝师若不想说,朕、绝、对不勉强。”
“原本还想邀请皇上一同南下查黄水决堤案的,既然皇上不愿降贵纡尊……”
“朕亲自出宫?”她眸子一亮,“你有何方法?”
南下查黄水决堤少说也要一两月,她身为皇帝,总不能在这个当口劳民伤财地南巡吧。
“皇上难道忘了,新皇第一次春祭……需要沐浴闭关七七四十九天?”
她目瞪口呆,“这可是大不敬。”
“若非高公公去的早,这件事原本应由他来对你说的。”
她被他的言下之意吓了一跳,“你是说历代皇帝都是……”
“宣朝的规矩,皇帝在即位之初必先走访最穷困之地体验民情。”
“你怎么知道?”这应是皇室辛秘,连她也从未耳闻。
“山人自有山人之道。”他神秘兮兮道。
“哼,爱说不说。”她撇头。
须臾。
四周静谧得有些尴尬。
“喂,你……”她回头,哪里还有人影。
小心地伸出头,探了探高度,她在心里狠狠诅咒,该死地废墟!
“阮、汉、宸!”
从齿缝里迸出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恐怖。
一阵香风拂过,明泉但觉一只手在腰上一搂,身子已腾空而起,落在地上。
斐旭戏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臣突然想起皇上龙体矜贵,似乎不太适合在山上过夜。”
“哼!”
他收手抱胸,朝面无表情站在面前的阮汉宸扬眉,“听闻阮统领家中住着位未过门的小师妹,皇上可要多多体恤啊。”
明泉一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再晚也要回家。”
阮汉宸嘴角动了下,看斐旭的目光有些森寒。
斐旭眉毛挑衅似的一扬。
“以后你只需当值白日,晚上便有副统领负责吧。”明泉深思道。
“皇上果然爱臣如子啊。”斐旭赞美道。
明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比阮汉宸还高兴呢?
虽明面上明泉对安莲和跋羽煌的冲突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私底下却让严实和阮汉宸两人里里外外地打听了个仔细。
自先皇驾崩后便波澜不惊的后宫这几日热闹滚滚。
以长庆、信合两宫为首,几个蓄子几乎都卷入这场纷争中去。
先是两个将军之后的蓄子徐克敌和彭挺投入跋羽煌麾下,指认长庆宫太监调戏跋羽煌的侍女。再是冯颖怒出信合,回了储秀宫。
安凤坡的态度颇为暧昧,收了跋羽煌的礼物,人却龟缩不出。
自冯颖迁入信合宫后,沈雁鸣与京都府尹之子薛学浅关系日近,两人此时立场一致地保持沉默。
如今后宫上下,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
安莲与跋羽煌最后的对话被传了几个版本,莫衷一是。唯一相同的是,两人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
明泉额头敷着冷水浸过的巾帕,仰面躺在床上,白皙的双颊泛出桃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即使在睡梦中依旧不安抖动。
御医静悄悄地把过脉,退了出去。
严实守在门口,匆匆将他开的方子交给候着的小太监,转身问道:“皇上龙体……”
“无碍。着了点凉,喝了药,睡上一宿便好了。”御医轻叹口气,“只是皇上龙体虚弱,最好是放宽心,多休息。”
严实默然。
宫里宫外都是多事之秋,哪里说宽心就能宽心。而且这话,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劝说。
“常太妃娘娘到,马太妃娘娘到。”通报的太监也说得格外小声。
严实与御医跪下行礼。
“免了吧,皇上龙体可好?”马太妃难得走在常太妃前面。
严实低着头,恭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皇上昨天夜里着了凉,并无大碍。”
马太妃冷着脸,眼睛只瞄着御医。
御医无奈,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略去后面一句。
常太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老祖宗保佑,皇上平安康泰。”
严实道:“奴才进去为两位太妃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