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的一瞬间,往事如电在眼前闪过,抓不住,看不清。
淑丽硬抢去的房间、希微的房间、凤月的房间……薄晶一间间打开门来,透过厚厚的尘埃似乎又看见了曾经的她们。
“我是瓜尔佳氏淑丽,我姐姐是如今万岁爷最宠爱的淑妃。”初见时骄横美丽的淑丽,已经被时间和失落抹去了眉间的神采……
“要被人利用,就要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凤月曾经那样不屑和冷淡地嘲讽,现在却剩下恳求和谦卑,而未来,也可能永远只是一个被冷落的月答应,直到红颜苍老。
“这块玉佩,是皇上转送给我的……”希微册封后,也曾露出小女孩似的自得和骄傲,得意地炫耀和浅薄的嘲讽,却比现在的冷酷锋利亲切得多。
还有自己……赏衣赐簪泼酒献舞,那时候的琳答应,像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孩子,有趣好玩地耍着那些小伎俩,以为这个人生将会是一场自己为中心的皮影戏……
情逝
“琳若?”杰书站在桂花树下,不敢置信地瞧着背对自己的女子。
“杰书?”薄晶全身一震,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子。
“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杰书见她满面泪痕,心疼地纠作一团,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握住薄晶冰冷的手。
“这么冰,你怎么没穿鞋子,快进房里去。”来不及想什么避讳不避讳了,杰书将她抱起来,紧紧地拥进怀里。
“杰书……”薄晶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杰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疼地安慰着。
“你不要管我。”他的温柔比针还尖锐地刺进薄晶的心,她猛地推开杰书,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是那年桂花树下的琳若,她温柔善良,而我自私狠毒……我差点害死你,害死芳草,现在还想着要害死希微和她肚里的孩子,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觉罗氏琳若呀……”薄晶泪流满面,把头放在膝盖上痛哭着。
杰书身子一僵,伸手把她放在了一张宽椅上。
“你明白了?”薄晶在泪水中苦笑,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怪得了谁?
杰书却不说话,他垂下眼帘麻利地半跪在薄晶面前,伸手除去薄晶脚上湿透了的布袜。
“你做什么?”湿了的袜子被冻在脚上,扯动时疼得薄晶大叫。
“你说做什么?”杰书忽然一反常态,沉着脸喊道。
“不知道这样会把脚冻坏吗?傻瓜……”恶狠狠的咒骂声中,杰书解开皮背心和里衣,把她冰冷的脚放在胸口。
“手也受伤了,唉……”杰书撕下里衣的一角迅速地为薄晶包扎。
看着杰书低头忙碌,脚底传来的热度像是能融化所有,薄晶终于忍不住把头缓缓地,缓缓地靠向他的肩膀,就听到他平静的问话:“芳草的孩子和你有关?”
薄晶全身都僵住了,她把身子挺地板直,她不想说出那个是字。
“现在还想除掉希妃?”杰书抬眼望她,眼里的情绪复杂如乱云。
“是,我承认,”薄晶深吸口气,抬起下巴,“是我故意不去找你们,我要借她这个孩子重返上位。”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杰书忽然微微一笑,失落而无奈地摇头:“你不再是桂花树下的琳若……”
薄晶感觉到自己的泪珠又在眼圈里打转了,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滑落,但她不要,已经输了,就让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吧,如果还能拥有……
“听——”杰书忽然把头转向窗外,低低地说:“听雪落的声音。”
雪落的声音……
薄晶望向门外飞杨扯絮的雪花,漫天盖地的像是个帘子,营造出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再静些,再静些……直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薄晶细细地呼吸,静静地聆听,雪落的声音。
像是羞涩初来的额上一吻,像是桂花香里花落如雨,似乎听不到,却又听得到,薄晶闭紧了眼睛,软软地靠在圈椅上。
在这一刻,天地间只有雪落的声音,和,他的呼吸……
“雪停了。”杰书轻轻地说。
“是,我得回去了,芳草一定找我找疯了。”薄晶勉强地笑着,留恋地起身。
布袜和绣花鞋还是微润的潮湿,那冰冷从脚尖一直传到薄晶心底。
“有劳杰爷了……”尽量优雅地转身,但每一步却像是踩在棉絮堆里,不,是泥潭里,踩下去,就拔不出来。
自己选择的……
就连后悔和恨恼都不配有啊……
推开门,最后转身回眸,对上他冷淡的眸子,薄晶眨落泪水,柔柔地一笑。
如果你爱上的,只是桂花树下的文秀少女……
那请原谅我,扰乱了你的心……
“这桂花酱的味道很好。”庄太后拈了块酥点,赞不绝口。
“太后今日气色好些了,胃口也好了。”塔娜在一旁伺候着,微笑道,“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送过来的,说尝了一块觉得好,想是额娘也爱吃,就紧着派人冒雪送来了。”
庄太后微微一笑,又吃了两块才喝口茶,问塔娜道:“这两日雪下得太大,让皇上就别来请安了,他身子也不好,当心冷着了。”
塔娜抿嘴笑道:“巧了,皇上才刚派了小祥子传话,说这两日雪下得太大,让奴婢们注意太后的冷暖,千万不能冷着了。”
“也是当爹的人了,可转神时一恍忽,仿佛还是抱在怀里的孩子……大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我的衣服不放,先会叫额涅(满语妈妈),那声音哪,又脆又甜的,直甜到我心里去。”
庄太后垂目笑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