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德玛知道姐姐被选为皇后时,曾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她性格开朗,很快就释然了,而且真心地恭喜祝贺姐姐。
“太后,您瞧这个,再看这个……”在慈宁宫里,那德玛兴高采烈地玩着花绳,这是她和宫女刚学会的,兴致正浓地嚷着让皇太后瞧,这是软床,那是细面。
“我老了,瞧得直眼晕,你去找你姑姑玩吧,她也爱玩这个。”皇太后见乌尤和静妃亲热地聊天,心里很是高兴。
“姑姑快来,咱们俩来翻。”那德玛玩兴正浓,笑嘻嘻地跑过去缠住了静妃。
“最近天气凉,被褥可够?”皇太后拉着乌尤走到一边关心地问。
乌尤平静地微笑道:“谢太后关心,希妃前几日亲自送来了六床新絮的锦被,还拿了几套常服夹袍。”
皇太后“哦”了一声,盯住了乌尤的眼睛瞧,乌尤的眼睛细长,虽不漂亮,却满是真诚。
“这些东西我哪用的了呀,送了两床给姑姑,两床给那德玛。”乌尤被她瞧的心慌,低头笑道。
这孩子。
皇太后心里一热。
以前只说她是个没嘴的葫芦,脾气性格都太老实了些,不过憨人有福,顺治竟选中了她当皇后。
本来自己还担心她会像陶如格一样没有分寸地胡闹,没想到她竟如此乖巧,没有半分骄意,且对娜木钟更殷勤关切,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姑姑叫着,愣是把冰块似的娜木钟暖化了。
想到此处,皇太后柔声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又细心又善良,不枉我疼你,唉,你姑姑命苦,你多让着她些……”
说到这里,两个人忍不住都向娜木钟看去,只见她和那德玛玩得正欢,那德玛又笑又叫,娜木钟也被她感染了,暂时丢掉眼角眉梢的哀愁,专心致志地翻着花绳。
皇太后很久没有看见娜木钟这样纯真无忧的笑容了,灿烂的比阳光还要美,那德玛忽然停了手,直愣愣地瞧着娜木钟。
这样美丽的笑容,让那德玛想起了过去,她忽然轻声地哼起歌。
……
采束最美的芍药花
忐忑不安放于你的窗下
算了,还是拿回来吧
我的公主呀,
花再美也比不上你的一丝长发
抱着心爱的马头琴
夜深静静来到你的窗下
算了,还是离开吧
我的公主呀,
你再美也比不上我对你的爱呀
它比海水更深,比天空更蓝
只要你肯对我一笑
我愿为你坠落悬崖
……
她柔声用蒙语唱着,唱的那么专心,像所有的蒙古民歌一样,这曲子悠扬里藏着隐隐的忧郁。
娜木钟愣住了,她痴痴地听着,忽然捂住了脸,痛哭出声……
那德玛的眼眶红了,这是少年们赞美娜木钟的歌儿呀……自己小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听到它在帐外响起,娜木钟姑姑就会傲然一笑,火光把她的脸照得通红,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
……
我的公主呀
只要你肯对我一笑
我愿为你坠落悬崖
……
那德玛的歌声也渐渐低沉下来,慈宁宫里,只传出娜木钟痛苦哀怨的哭声。
转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早早地各宫嫔妃就到了,薄晶按品位站在乐嫔之后,旁边是阴沉沉的淑妃,她怕看见淑妃那古怪的神情,便拉着乐嫔不住嘴地说话。
时候还早,太后宣了几个伺候婚宴的福晋上前说些闲话。
“这是哪家的小媳妇,眼生的很呢。”十来个福晋,全是三十上下的年纪,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女就十分地惹眼,皇太后忍不住问道。
“怨不得老佛爷不认识,这是敏郡王勒度家的二福晋,才成亲没两天,出了名的才女美人。”一个贵妇笑吟吟地把那少女推到皇太后面前。
“哟,瞧瞧这脸色、这容貌,是怎么长的?希妃,可把你比下去喽。”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赞不绝口。
希微见说到自己,便向那少女笑了笑,但薄晶看出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珊瑚谢老佛爷,老佛爷过奖了。”少女微笑着谢道,声音不特别清亮,也不特别柔媚,可就是特别地入耳,就像是晶莹的雨滴落了在湖水里,柔和甜脆,听着特别地舒服清澈。
皇太后更喜欢了:“瞧这声儿甜的,名字也好听,勒度家的老二真有福气,他是叫个什么来着?是叫……杰书。”
杰书?
薄晶呆住了,乐嫔紧着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死死地盯住那个少女,难道,难道这就是董鄂妃,董鄂氏珊瑚?
董鄂氏个子不高,身材柳条似的柔细,雪白的瓜子脸上,眼睛不顶大,鼻子不顶高,嘴巴不顶小,她的五官分开来看,似乎并非最美,但合在一起,却是清丽。
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哪怕有些孩子气的嘟嘴,都是奇异的柔和,她不让人惊艳,但让人舒服,薄晶也不得不承认,董鄂氏是自己见过的最柔美的女子。
但是……
她会害死杰书,害死这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薄晶抚着闷闷的心口,对自己说。
“琳嫔妹妹,妹妹?”乐嫔说了半天没听到薄晶的回应,侧眼却看见她脸色苍白,忙轻轻抓住她的手。
“有点闷……想是要下雨了。”薄晶回过神来,支吾道。
杰书这个笨蛋……自己千叮万嘱的话却不往心里去。
不能让她见到顺治,但能有什么法子呢?
“皇额娘这么喜欢珊瑚格格,就赏她个什么吧?”正焦急时,希微忽然笑嘻嘻地开了口。
“希妃说的是……赏点什么呢?”皇太后一愣,但很快就笑道。
“不如就赏西洋进贡来的红果子。”今天希微一反平日安静深沉的样子,笑嘻嘻地抢着回答。
“好。”皇太后瞧她一眼,还是点了头。
“妹妹快过来。”希微挥手遣开要端盘子的太监,自己抢过去拿了个红色的水果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