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深情,是她爱上他的理由,却也成了伤她的刀刃。
怎么会变成这样?沉醉心里一阵凄苦,满心欢喜地来,以为他们之间能有起色,却不料,是这样的结局,可她居然——还是无法死心。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让我看看,碎片陷进去就麻烦了。”
他不松手,面无表情地看她。
沉醉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在生气,气她说的话,她知道。有些人愤怒,声势吓人,可他不是,他就是那种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笑不吭声,可只是一个沉默的眼神,就能让人寒到心里的人。
她再也受不了,拽住他的手,仿佛落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只是喜欢你啊,”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掉下来,“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灼热的泪水掉在杨恪手背上,他似被烫到一样,手一松。
看过她的倔犟,她的调皮,却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无助、哀怨。杨恪的心顿时火燎般紊乱,他竟让她哭成这样?
“别哭了。”手有些不自然地抚上她的发。
“我就要哭!”沉醉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像决了堤一样,哭声也大了起来,仿佛要把一直以来的郁闷全都哭出来。
酒楼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杨恪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开口:“你再哭,我走了。”
“你敢!”本来哭泣的人立刻抬头,一张脸梨花带雨,“我还没吃饭呢!不娶归不娶,饭还不让我吃了吗!”
杨恪怔住——她的元气恢复得也着实快了些。
他松了口气,笑着低头看菜单,没注意沉醉望着他,表情是怎样的哀恸。
如果他要走,她就让他放心地走。
至于伤心,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第十一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爹还没有睡?”沉醉看着灯火通明的东院,忍不住皱眉。
“没有,”曹管家无奈地摇摇头,“自从京军出征后,王爷就没好好休息过。”
沉醉等了一个时辰,看见几个人陆续从陆珣房里出来后,才快步走了过去。
“爹。”看见陆珣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地图,沉醉轻轻叩了下门框。
“进来吧。”抬头看见沉醉,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战事不乐观吗?”沉醉看着地图上勾画的红圈,担忧地问。
“嗯,”陆珣叹了口气,“刚来的消息,中军有部分主力被困甘泉河北岸,无法突围。”
中军?沉醉脸色一变,那不是杨恪直辖的吗?
“被困的是些什么人?”
“参将程三领的八千先锋,这个人虽然性格暴躁,但打起仗来却是丝毫不含糊的,不料也被困住了。”
“又是迷阵?”沉醉看着陆珣凝重的面色。
“嗯,”陆珣看着她,“据说,杨恪的儿子也在这八千人中。”
无忧?
沉醉一惊,无忧虽然聪明机灵,身手也不错,但杨恪这次带他去只是历练,绝不可能让他进先锋的,除非是他自己混进去——想到杨无忧那个性子,她心里一沉,这个消息怕是真的。
那他呢——不由得想起十年前桃树下那个哀绝孤独的背影,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的生命里,只剩这个儿子了。
陆珣看着沉醉恍惚地往门外踱去,叫住她:“你要去哪儿?”
沉醉身形一顿,转过身脸上竟像是梦中惊醒的表情,她望着父亲,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啊,她这是要去哪儿?
“醉儿,你要知道,他只有这个儿子,我亦只有你这个女儿。”陆珣看着她,声音第一次那么严厉。
沉醉闻言微微一颤,方才,方才她真的是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
“纵然你师父已经提醒过我你对杨恪的心意,但我不能,醉儿,上次你为他饮毒,我已经担惊受怕过一次,”陆珣口气软下来,“这样的感觉我不想再受一次,希望你能理解为父的私心。”
沉醉看着仿佛顷刻老了许多的父亲,鼻子一酸,呢喃道:“对不起,爹。我不该让你担心。”
凌晨。
狂风骤起。
六王府围墙上坐着一个单薄的人影,深蓝的晨光圈住的是一张一夜未眠的苍白容颜。
对不起,爹。
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
东方出现鱼肚白,天色渐渐透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东边的院子,沉醉猛地转身跳下墙,沿着长街狂奔而去。
早春的冷风扑面,跑得太快,脸上便刀割般地疼。可是只有这样,哭声才会被风啸一点点吞噬掉。
原谅我,爹。
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样才不会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我只是想,想去问那一个人,能不能也给我幸福。
“王爷,碧云丫头说郡主不见了,早上去伺候她洗漱,床是凉的。”曹管家急匆匆地跑进陆珣房间,边说边抹汗。
“知道了。”陆珣低声应道,依然坐在那儿没什么表情,手边桌上搁着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