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我是送神木入吴,供夫差建姑苏台之用,本来少伯想来的,但是君上另有要事吩咐他,他走不开……”文种道。
“姑苏台?”香宝眨了眨眼睛,这么些天不见人,原来是忙这个,“夫差建姑苏台作什么?”
“骄奢淫逸之人,也不奇怪。”文种随口道,“我们投其所好而已。”
“他不是那样的人。”香宝下意识皱眉反驳。
文种愣住,随即上前一步,“你爱上夫差了?”
香宝没有否认。
“香宝,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要……”
香宝忽然心乱如麻,再不想多说,初见文种的喜悦也烟消云散。文种也看出些什么来,又劝了几句,悻悻地离开了,只说今晚还得赶回越国。
“夫人,该歇息了。”见文种离开,梓若端了些点心进来,道。
香宝心里烦躁,又不能对人言,只得点点头,爬上榻去。昏昏沉沉躺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睡意。
入夜,夫差如往常一般踏进醉月阁,却没有见到香宝蹦出来,不由得纳罕。
“夫人睡下了。”梓若忙上前,道。
“这么早?”
“嗯,中午服了汤药睡下,一直没起来,连晚膳都没有用。”
夫差扬了扬眉,什么事那么严重,居然能够让他的夫人连吃东西都顾不上了?
“越国的文种大夫来过。”想了想,梓若又道。
夫差心里明白了几分,点点头。
迷迷糊糊之间,香宝听到有人在耳边喊叫,“越军攻进城来了!越军攻进城来了……”
香宝呆若木鸡,这么快?
“咣”地一声,门被推开,夫差提着剑走了进来,他一身黄袍尽染血色,长发披散,状如恶鬼。
“大王?”香宝懦懦地唤。
狭目微眯,夫差冷冷看着她,手中的剑闪着血光,“越军攻进城来了,寡人成了亡国之君。”
“大王……”香宝站起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他的面前,“大王……”她伸手,想抱他。
他避开她的手,冷笑,“寡人已经成了亡国之君,你不必这样假惺惺了。”
“不是,我不是……”香宝摇头,急于解释。
“夫差!”一声大吼,范蠡提着剑闯进门来,刺向夫差。
漫天血光……
“不要!”香宝尖声大叫……
……
听到她的喊声,夫差慌忙掀开帘子冲进房间,便见香宝缩在榻上蜷成一团,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拼命发抖。夫差皱眉,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改掉她睡觉喜欢缩成一团的坏习惯,而且她也整整三年没有做过噩梦了。
“夫人!夫人!”夫差推她。
“不要,不要……”香宝拼命挣扎,尖声大叫。
“夫人!”夫差抱紧她,“醒来,没事,只是梦。”
“不要……不要死……”香宝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夫……夫差……”
夫差微微怔住,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她仿佛正被困在极恐惧,极悲伤的梦境里出不来。她梦见了什么?
“夫差,夫差……不要死……”她哭喊,声嘶力竭。
这一回,夫差听清楚了。
“我没事。”他贴着她的耳朵,仿佛要将声音传到她的心里去,“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
被泪水浸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香宝睁开眼睛,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比最美的珠宝还要耀眼。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缓缓伸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脸,仿佛要确定他不是幻觉。
夫差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
“呜哇……”香宝冷不丁放声大哭。
“呃?又怎么了?”夫差被她吓了一跳。
香宝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不停的打嗝。
夫差无奈,只得被她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香宝微微抬头,看着夫差的睡脸,他抱着她,双手将她圈在怀里。依稀仿佛,昨夜做了一个极可怕的梦,梦见……他死了。
一手轻轻画过他的眉眼,香宝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哭了一夜,还没够?”闭着眼睛,他忽然开口。
香宝吓了一跳。他的唇触上她的唇,软软的,暖暖的。
夫差离开后,梓若如往常一般端了药进来放在桌上,“夫人,该喝药了。”
香宝坐在铜镜前缓缓梳理着头发,那碗淡褐色的药在早晨的阳光里还在微微冒着烟。香宝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夫差不说,她也从来不问,喝了便是,虽然……很苦。
她是最怕喝药的,但是这药,她一喝便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