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史焦的咒骂惨叫,香宝仿佛置若罔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小六,眼睛一眨也不眨。
小六咳了一口血,脸色更白了,他张了张口,似乎在说什么。
香宝俯下身,将耳朵贴着他的唇,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娘……”
他在喊娘。
他以为他可以回家的……他甚至庆幸自己断了一条手臂,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不用上战场,可是回家了……他说他知道这样想不好,可是他真的很想活着回家……
因为娘在盼着他回家……
香宝抱着他,心仿佛噎住了。
香宝感觉小六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变冷,年轻的脸庞覆上死灰的颜色。
香宝没有去看身后那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史焦,当然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君夫人。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静静抱着尸体的少女,君夫人眼中带了一抹奇异的神采。
所谓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这样的女子,留在越国是祸,会扰乱君心,但如果送往吴国……
“夫人。”身旁的侍女轻唤。
君夫人回过神,转身离开,走向越王的营帐。
越王勾践正与范蠡文种议事,听到外头的吵闹之后,微微皱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吵闹?”
范蠡正要起身去看,却见君夫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忙和文种一同起身行礼。
君夫人点点头,回头看向勾践,“史焦死了。”
“什么?!”勾践大惊。
范蠡和文种也面面相觑。
“史焦杀了一个逃兵,引起众怒,被乱刀砍死了。”君夫人淡淡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来请罪。
勾践出帐一看,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兵。
这种情形,他又怎能责罚,难道将自己的兵杀个干净?吴王夫差可正在山下虎视眈眈呢。
“少伯。”勾践抬手按额。
“在。”范蠡上前。
“你出去平息一下吧,就说……寡人不会追究此事。”勾践挥了挥手。
“是。”范蠡领命走了出去。
君夫人站在一旁,看着勾践,一言未发。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寡人?”勾践回头,看向君夫人。
“史焦的治军手段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士兵今日才反他?”
“你想说什么?”勾践直觉她有话要讲。
“因为香宝。”
“什么?”勾践和文种异口同声。
君夫人微微带了笑意,“史焦虽然杀了伤兵,但以下犯上,终究还是有人犹豫,但香宝只说了一句话,便轻易让他们疯狂了。”
“她说了什么?”勾践饶有兴致地问。
“她说……”君夫人看向自己的夫君,越国的王,缓缓开口,“吴军就在山下,没有兵,要你这将军有什么用呢?”
勾践神色不变,心里却微微一惊。
文种的面色冷凝起来。
“所谓红颜祸水,不过如此呢。”君夫人微笑。
“子禽。”勾践忽然开口。
“在。”文种上前一步。
“就按刚刚说的,由你出使吴国,求和。”
“子禽定不负君上所望。”
小六被葬在了会稽山上。
香宝安静地站在一个小小土丘前,那个小小的土丘里埋着一个年轻的越兵,他的娘亲也许还在家中倚门眺望,可是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难过就哭吧。”莫离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香宝转身,将脑袋抵在莫离的肩上,没有吱声。
后来的几天里,大家突然都忙碌了起来,香宝只隐隐听到他们都在谈论一件事情,越王勾践派使者入吴求和了!
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吗?
回到营帐的时候,莫离正在补衣,补的是香宝去年常裹在身上的那件毛皮大氅。
看着她极认真的穿针引线,香宝走上前挨着她,“秋天都没到,补这个干什么?”
“反正也没什么事,还差一点就补好了,我看你十分喜欢这件大氅,补过之后看不出来的。”莫离抬头看着香宝,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等入了秋,我再给我们家香宝做件新的冬衣。”
因为香宝畏寒的关系,莫离每年几乎都是开了春就开始给香宝缝制冬衣,等入了冬,香宝的冬衣总是比谁的都厚实。
三、美人关(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香宝做了一个梦,惊醒了。
揉了揉眼睛,香宝茫茫然坐起身,却发现莫离不在帐中,左右环顾一番,才看到营帐外印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不就是莫离。